写点生活｜寻找老祥符桥

报纸上的一则消息吸引了我：祥符老街本月下旬开业，计划打造一个城市桃花源……

虽然我是杭州城里人，祥符桥这个杭州城外的地名（以前属于余杭县）倒是老早就知道。

说来话长。那是1969年初，动员“老三届”初、中高中生上山下乡，我们学校的“老三届”去农村插队落户的，远的安排去黑龙江省虎林县，近的被安排到余杭县的良渚、勾庄。我与一百多名校友去了黑龙江省虎林县。

相比去黑龙江省虎林县要坐几天几夜火车，良渚、勾庄太近了，到武林门长途汽车站买张车票几个小时就到了。

听闻余杭插队的校友抱怨他们生活很苦，双抢又热又累，昏倒在田里，冬天赤脚下到田做生活，工分值很低。

我调回杭州后，偶遇一位六八届校友，他穿着蓝布工作服，已是城北某大厂的工人。他与我的好几位同班同学是一个公社的，现在都抽调回城了。讲起当年插队，他说那时候他一担荸荠从祥符桥挑到拱宸桥，两分一斤都卖不出，再挑了回去。语气里颇有自豪感。

哦，祥符桥！

祥符桥在哪里？我问。

离杭州最近了，他说，是生产大队。比良渚、勾庄近。

我不胜感慨。六八届初中生下乡时才十六岁。十六岁的男孩子还没有完全发育好呢，干重体力活，那个年代是寻常事。去农村人民公社插队挣工分，无论远近都很艰苦。十六岁挑重担，再怎么苦也是值得自豪的。

后来杭州城扩大了，公共交通方便了，我一次次坐公交车去良渚参观博物馆、良渚遗址公园，或是去探望朋友，一路过去，祥符桥、勾庄、良渚都是公交站名。

祥符桥、勾庄、良渚一晃而过，我难免陷入遐想：假如当年我不去黑龙江插队，大概率会在这里插队当农民。人生没有假如，命运叵测啊。我几次想下去看看，看什么呢？这个地方早已高楼林立了。

好了，现在祥符老街被打造成新的旅游景点了，赶紧去看看！

既然号称老街，祥符桥肯定来历。我先上网搜查资料；祥符桥始建年代不详，在南宋《咸淳临安志》《淳祐临安志》中对该桥已有记载。现桥为明代建筑，五孔石梁桥，南北向横跨宦塘河，长28米，宽3.6米。桥栏板有素面和须弥座两种形式，望柱头雕饰覆莲或石狮。桥梁上有明嘉靖癸卯年（1543年）的重建铭文，桥北下方有资助者姓名的石刻残碑。

我和先生一起坐公交车去祥符桥。

下了车我就问路边穿黄色背心的清洁工：师傅，祥符桥往哪里走？师傅抬头指着前方说：看到了吗？走过去就是。

我们走过一看，是一座钢筋水泥桥，桥栏正中镶刻“花园桥”三个大字。我哑然失笑。刚才清洁工师傅说的是外地口音的普通话，而我同他讲的是杭州话，估计他没听明白，便指向这座桥了。

转身往回走，看到粉墙黛瓦了，路口拦着几个隔离墩。这里就是报纸上介绍的新建的祥符桥街区。

我们走进祥符老街，准确地说，应该是崭新的街区，建造得差不多了，路面全部是石板铺路，店、馆门口摆放各式盆花、盆景。有的面馆、茶室还在装修。因为还没有正式开街，整个街区显得空旷、文雅、清静，有点古色古香。

往里走还有一个漆成黄色的滑板运动场，场地不大，开街后小朋友们在这里滑来滑去地，嗨，有趣，好玩！

祥符桥在哪里呢？街区北侧有条河，不宽，桥肯定架在河上。我看到有座桥横跨河面，桥两旁用玻璃当栏杆，很新、很时尚。我断定，这不会是老祥符桥。

我想像中的老祥符桥应该是座有半圆形桥洞的石拱桥，放眼看过去，没看到石拱桥。

老桥在哪里呢？我走到新街区进口的大马路上，路边有辆公安摩托车停着，一位警察叔叔在打电话。等他打完电话，我走过去问：帅哥，祥符桥在哪里？

警察叔叔说：这里就是祥符桥。

我赶紧纠正道：不好意思，我问的是老的祥符桥，一座老底子的桥。

警察叔叔说，还有什么老的？你看，全部都拆光了，都是新的。说着朝我笑笑，摆摆手，跨上摩托车走了。

老桥怎么会拆了呢？不可能！现在人们观念转变了，不再一味拆拆拆，文物保护意识很强。

找不到老桥不甘心。我坐在一家装修完工还没开张的店门口的小竹椅子上，在手机上查祥符老桥。

查到了老桥的照片。原来不是我想像中的石拱桥，是看上去很简陋的石梁石板桥。其实刚才逛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桥身两边搭着工字钢脚手架，上面盖着包着泡沫纸，我以为是尚未完工的新桥，没走近看。

于是，我再次沿河走到老祥符桥前，桥被包裹着，看不出什么，我拍了两张照片，心想，等全面完工，祥符桥老街开张再来欣赏吧。

陈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