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人间烟火有了呛人的“烟火味”

夜幕下，杭州小河直街灯火璀璨。

两边的店铺灯光柔和，老板们或忙着应对客人或木然地看着外面，生意一如白天般不咸不淡，但为了生计，总想着晚上也能再多赚几单生意。流动摊贩们有的提着东西边走边卖，有的找个地方摊开一兜子的商品，有的推着美食摊忙得不亦乐乎。市民和游客们穿梭在窄窄的老街……

这是各地老街常出现的场景。只是在这样的“烟火气”里，最近却有着暗潮汹涌的“烟火味”。

小河直街 图片来源：潮新闻

现场

狭窄的老街起争执

小河直街历史文化街区，最早是运河边的老街。近些年，为了刺激文旅消费，这条历史街区从原来的文艺集聚区，逐渐转变成了咖啡、奶茶、美食一条街。今年7月17日，小河直街历史文化街区被评为2023年大众点评必打卡美食街。

但是随着游客越来越多，店老板们发现，来这条街摆摊的小商贩也越来越多。由于这条老街本身街面很窄，大多路段不过三米的宽度，长度也不过300余米，所以流动摊贩的增加势必影响到了原有商户的正常经营。

前几日老街区突然停电。一面是店铺一片漆黑无法营业，冰箱里的食物也保存不了；另一面是流动摊贩无所顾忌地在店铺门口摆起了摊，还趁机销售了大量的灯笼。商铺老板们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8月2日，小河直街历史文化街区安保人员在巡视的过程中，劝离一位堵着商户门口的流动摊贩，摊贩打电话报警。最后双方达成和解。但是，小河直街历史文化街区商户共治群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场管理方、沿街商户、流动摊贩之间的争论，在夜幕下愈演愈烈。

杭州小吃街美食广场。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商户

付了高昂的租金，赚钱越来越难

8月5日，记者走访街区，数了一下，在这条300余米的老街上竟然有60多个流动商贩，平均5米不到就有一位。想要不挡着店铺的门口确实不可能。

商户器咖啡的店员说：“现在很多游客都是在店外买了小吃，然后进来好几个人点一杯喝的，坐在那里慢慢吃。甚至还有一些人只占座，不点单。这样的生意怎么做？”

一个网名为shadow的商户说：“我们原来在店门口摆了一些桌椅营造氛围，现在一不盯着就会变成流动商贩的免费摊位。”

商户们说，店铺原本租金就很高，和流动摊贩的零租金成本形成了鲜明对比。现在他们还堵在门口影响店铺的正常运营，“这堵的不是门，是心，是一家老小的生计啊！”

摊贩

我们也是夜幕下的风景

在采访中，一位名为“梦醒回身挽流光”的小红书博主曾对记者说，她在这里卖灯笼已经好多天了，“很多人在小红书上问我在哪里卖灯笼，我觉得我们也是小河直街的一道风景。”她认为这不仅不影响小河直街的商业氛围，还给小河直街带来了更多的流量。

记者看到，有近十个孩子提着灯笼在街区销售，就走过去与几位孩子聊了聊，原来之前是他们父母在这里摆摊，后来发现孩子摆摊生意会更好，就让他们一放暑假就来“帮忙”了，“我妈说了，这算我的暑期实践。”

据记者观察，这些孩子手上每个人提着20个灯笼左右，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可以销售一空。在淘宝上同款灯笼平均价格为4元，而这里的销售价格均在20元。那么半个小时就可以赚320元钱。孩子们销售完灯笼之后，就马上会去找附近的大人补货，差不多到九点，这些孩子才会离开，“一个晚上能挣1000多元呢！”一个孩子很高兴地说。

除了灯笼的销售，还有各类小吃和杂货。有一位卖烤肠的大姐说，她老公卖冰粉，儿子卖灯笼，奶奶卖茉莉花，爷爷负责补货。一家人一晚上能赚不少钱。

对于管理人员的劝离，“这里是公共区域，凭什么不让我们摆摊？”大姐不能理解，“我们这么大热的天在这里摆摊，赚的是辛苦钱。谁不喜欢在空调房里呆着？”

潮新闻记者　董旭明　摄

管理方

流动摊贩管理难度大

面对这样的矛盾，小河直街历史文化街区的物业经理表示很无奈：“这个矛盾是今年才开始出现的。到了暑假，随着游客不断增加，这个情况更加严重了。我们已经加大了安保巡视力度，看见不合规的摊贩都会劝离，但是由于我们没有执法权，所以摊贩一般不太理会我们。”

小河街道管委会对这个问题也很头疼。负责人说，小河直街分布在河的两岸，分属于小河街道和拱宸桥街道管理。 “我们在这边执法的时候，这些流动摊贩就会跑到对岸去，等我们走了，他们就再回来。”拱宸桥街道相关负责人也描述了相同的情况。

不过，对于这个情况，各方还是表示出整治的决心。

物业公司紧急采购了执法记录仪，并加强了对安保的培训。两个街道管委会也都表示，会加大力度推动联合执法。

图片来源：潮新闻

专家

出路在于需求的满足和规则的完善

那该如何协调商业氛围中不同主体的关系？记者采访了浙江工业大学教授梁雪松。

他说，以往城市里是不允许有流动摊贩、地摊经济的。如今，为了疫情后消费的复苏、商业氛围的营造，一些地方放宽了相关管制，这是因时因地的政策灵活。

新事物的产生就会带来一些新问题，需要管理者运用科学的思维，进行综合治理，需要规范市场准入标准，畅通市场沟通渠道。

首先，无论是店铺还是流动摊贩，都不能再是以往脏乱差的重复。管理方要对街区内的移动商贩进行登记，了解他们销售的情况。比如沿街店铺在经营的商品，不能允许流动摊贩经营；比如流动摊贩的售卖方式，要符合街区的氛围；比如食品要确保安全。这样既有利于整个街区多元化业态的管理，也有利于产品溯源，保护消费者利益。

其次，要对商业区域进行合理规划。类似于小河直街这样道路狭窄的街区，更要进行有序地引导。比如将移动商贩集中到街区两头相对宽敞的空间；比如每天分时段限制一定的流动商贩人数，以符合市场容量和街区氛围。

再次，要对移动摊贩和在地商户建立起有效的沟通机制，让不同市场主体之间达成相互体谅，弱化矛盾，寻找多方结合点。

总而言之，就是整体谋划、一体布局、分段布控、业态互补，保证现有租户利益，实施有偿移动铺位。

【记者手记】

多一些人间“烟火气”

少一些呛人的“烟火味”

眼下，夜经济、地摊经济在各个城市纷纷兴起。小河直街呈现出的沿街店铺和流动商贩的矛盾，应该不是个案。

从市场供给来分析，商户和流动摊贩的消费场景原本就是不一样的，错位营销应该不会损害相互利益，而且还可以实现相互导流。

之所以会出现“堵门”的冲突，是因为市场环境变化了，但原有的管理规则没有及时调整。这需要街道、物业、店家、流动摊贩共同来协商，拿出一个大家都认可，都能接受的管理策略，大家才能共同来遵守。

我们看到，街区原本就有一个“商户共治群”，说明这里民主协商、共治共管的意识是有基础的。市场容量无限，做大“蛋糕”繁荣夜经济，营造一个良好的商业生态，应该能够赢得各方的共识。

梁雪松教授说，“在我们发展夜经济、提升消费的过程中肯定会有很多的矛盾。矛盾的解决会促进我们经济更好地发展。”

希望通过各方的努力，我们夜幕下的风景能多一些人间“烟火气”，少一些呛人的“烟火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