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恋奔现为何容易让人失望？新书《冷亲密》谈谈相亲的社会学

相亲为什么成功率很低？或者说爱为什么越来越难？在很多相亲平台，有房有车、月收入、工作、身高体重，包括毕业学校的排名，这些都可以被量化。关系商品化、相亲经济学，其实是“情感资本主义”创造的过程。

7月15日，华师大教授毛尖、姜宇辉，同济大学副教授余明锋，哲学学者与文学学者，以“为什么爱越来越难”为主题，围绕新书《冷亲密》展开了一场对谈。法国社会学家伊娃·易洛思研究人类情感与资本主义之间的关系20余年，通过分析交友网站、脱口秀节目、杂志、电影、心理咨询等案例，易洛思完成了《冷亲密：情感资本主义的产生》一书（2005年），她书中提出了“情感资本主义”的概念，试图探究21世纪的人类情感问题。

姜宇辉提到，易洛思第一本进入中国的作品其实是《爱，为什么痛？》，这本书中提出爱和痛是不可分割的一体两面。而易洛思著书的实际顺序是先有《冷亲密》，后有《拯救现代人的灵魂》，再到《爱，为什么痛？》，三本书实际上是前后递进的关系。

余明锋认为，在早期的著作《冷亲密》这本书，其实包含了易洛思更多的思想可能性。易洛思很早就关注到，在市场化的21世纪，情感成为一种可以被评估、量化甚至交易的实体，原本的亲密关系受到功利主义的影响，“冷亲密”的时代到来。

“为什么爱越来越难？”在现代社会，一个高度个体化、原子化的社会，人主要在和陌生人交往。余明锋说，在这样的一个社会，人对于亲密感有着比传统的社会更为普遍、更为强烈的要求，我们需要亲密感。与此同时，我们要对自己的感情风险作出一系列的评估，就像商人对自己的货物一样，爱就越来越难。

就像商业投资一样，我们时刻警惕受到伤害，尤其是网上认识的相亲对象，我们怕受伤、怕付出，所以短暂接触后就停止“交易”，或者干脆就不迈出去。

为什么网恋奔现往往结果让人失望，网恋也往往难以成功？作者在书中提到：“网络交友的想象由两组信息——照片和个人资料——触发，人们对网上对象的了解是基于言语表述和理性知识，即这种想象是基于范畴和认知，而非直接的感官感受。网络交友的想象是由一组属性触发的，这些属性并不附属于某个特定的人，而是人们对另一个人产生心理投射的结果。”网络看似让偶遇更容易了，实际上可能让爱情的发生更难了。

对于亲密关系的解读，作者还引入了更多、更深的角度。结合当代影视剧与文学作品中的案例，毛尖总结了《冷亲密》一书中让她印象最深刻的观点：“这本书里面揭示了非常多的情感资本主义的一些营销方式、情感资本主义在人际关系中的一些推进方式，包括当代很多传记片里面就会有那种疗愈性叙事。”

《冷亲密》的内容覆盖到了心理学、管理学和女性主义的话语，与每个人都系可以息息相关。在毛尖看来，易洛思写作能力的强悍之处在于将抽象的理论问题放置到个人生活层面。“把一个非常大的命题直接切到你个人生活中来了，每个人看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心有戚戚感，这个是发生在我生活中的事情。”因此，《冷亲密》成书在将近20年前，但其中提出的问题依然具有当代性。

20年过去，网络技术也在发生变化。在AI时代，机器对人的了解、分类更加细化，几乎每个app都可以数据了解我们的兴趣爱好、关心的话题。在将来，科幻电影《她》中的机器人伴侣，是否会成为现实？以《冷亲密》为讨论底本，三位学者将理论联系实际，思考数字时代中网络交际与亲密关系的迷失与阵痛。

姜宇辉提到，“情感已经被操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方面，资本主义都会给出它的算法，通过算法精确地掌控你的下一步的每一个细节。”面对情感被资本、算法精确掌控的时代，怎么样去重新唤起人和人之间丰富的情感，是我们面对的问题。

对此，毛尖持积极态度，她认为人类缺陷的神秘感或成为对抗情感资本主义的利器：“人类的缺陷问题，人类犯错的能力，人类那种不能给自己命名的，甚至人类不能在很多事情上投入全部身体的这种能力，可能未来会成为一种情感资本主义不能全部捕捉的东西，这里面还是有一些缺口。”

在序言中，译者汪丽写到这样一段话：

有人曾言，理想伴侣是养成的，而非既定的。毕竟亲密关系也是一种人际关系，那么，恋爱也如同交友，与其坠入爱河，不如生出爱意。让我们审慎地运用我们的理性，勿做一个理性过剩的傻瓜或自我意识过剩的机巧型马基雅维利主义分子，而是努力地做个快乐充沛、有同理心、渴望与人联结的情感人吧！

汤霁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