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外媒7月12日报道,欧洲知名作家米兰·昆德拉去世,终年94岁。
米兰·昆德拉(1929-2023)
米兰·昆德拉(Milan Kundera)1929年4月1日出生于捷克斯洛伐克布尔诺,1975年起在法国定居。他的代表作品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玩笑》《生活在别处》《告别圆舞曲》《笑忘录》和《不朽》等等。
他曾获卡夫卡文学奖等众多奖项,20多年来,一直是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人选,每年的评奖季,大家都会念叨这个名字。媒体每年的诺奖预测,也常常提到他。
对一些热爱米兰·昆德拉的读者来说,诺贝尔文学奖欠他一个奖,正如欠托尔斯泰、左拉、欧·亨利、菲茨杰拉德一样;而对另一些读者来说,有没有这个奖,对昆德拉来说并不重要。
他的影响如此深远
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今天依然值得深思
对于米兰·昆德拉的去世,很多人会惊讶于“他还在世啊”——他的影响太深远了。
上世纪80年代,李欧梵等人将昆德拉介绍到中国。一时间,“生活在别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媚俗”一度成为流行语,在中国文学界、思想界言必称米兰·昆德拉。因为当时就名气很大,这也给当下的人一个错觉——昆德拉居然是我们同时代的人。
歌手许巍的第一张专辑,《在别处》,正是以昆德拉的《生活在别处》为灵感。
在《生活在别处》中,昆德拉的这句话广为流传:“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我们都不擅长告别。”
许钧教授
作为昆德拉的中文版译者,浙江大学文科资深教授许钧,是《钱江晚报》专栏“文脉赓续”的报道人物,前不久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回忆起多年前翻译昆德拉的故事。
早在2002年,上海译文出版社购买了昆德拉主要著作的版权,要根据昆德拉选定的法文译本来重新翻译,之前国内的文学青年们疯狂地阅读的是韩少功和姐姐韩刚翻译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韩少功译本
在动笔翻译这部近20万字的小说前,许钧读了100多万字的材料,“我花了很多时间对比英文本和法文本,研读了韩少功先生的翻译,还读了国内哲学界、文学界和比较文化界的研究资料和外国学者的文章。”
许钧与韩少功作了笔谈,又向译界名家讨教:“文学翻译不可能有定本,在前人的基础上,在文学接受环境大大改变的当下,推出一个新的译本,新旧译作之间的关系不是对立,而是互补,是一种继承和拓展的关系。文学复译是一种文化积累,这是原作生命时间的延续和空间上的拓展,是一次原作的再生。”
对许钧来说,这次重译,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许钧译本
在他看来,昆德拉有两套笔墨,一套哲学的、一套诗学的。对于生活中诗意的问题,它用哲学的笔触来表达;对于哲学的一些思考,他用诗一样的语言来表现。
为了保留哲学特质,对原作中哲学化术语的反复出现,许钧刻意地不去改变。此外,许钧还调整了书名,改为《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米兰·昆德拉:一种作家人生》
许钧翻译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很受欢迎,后来他又翻译了昆德拉的《无知》。前两年,他与学生刘云虹教授合译昆德拉的传记《米兰·昆德拉:一种作家人生》。
翻译期间,许钧重读了《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多年后重读,他发现昆德拉在作品中所揭示的有关人生的基本问题,对今天来说依然值得深思。
爱开玩笑的老头
没有他,当代文学会无趣很多
北京大学法语系教授、傅雷奖组委会主席董强,是米兰·昆德拉唯一的亚洲学生。1992年,董强在法国高等社会科学研究院求学,博士生导师就是昆德拉。
回忆当年,董强是在一个偶然情况下得知昆德拉在收博士生。当时,昆德拉已经闻名于中国,在董强就读于北京大学法语系时,李欧梵等学者已经系统地向国内介绍昆德拉等作家。
董强教授
董强听说,昆德拉要求极严,学生必须写长信,附上翔实的个人材料,然后再等候他的回复。董强发出信,表示希望成为昆德拉的学生。后来,昆德拉也录取了他。
第一次上课是在一间小教室,原是录音房。昆德拉进来,一转身,把门边的牌子挂在门外,牌子上写着“正在录音”,他的带着狡黠的微笑。回进教室,朝董强点点头,再把他介绍给其他4位同学。
昆德拉的这4个学生,都不是法国人:一个希腊人、一个南美人、一个意大利人、一个波兰人。四个人都有浓重的外国口音,昆德拉本人也有明显的捷克音。所以他介绍董强时,开玩笑说:这个新同学很“可怕”,他来自遥远的中国,却一口的巴黎腔,而且对法国文学了解之全面,要超过在座的几位。
昆德拉
董强听了脸红。昆德拉此时语调一沉,转向董强,一改开玩笑的口吻,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董强终身难忘:“有一天你会发现不能太崇拜法国文学。”
董强的印象中,昆德拉平时表情亚肃、穿着考究,举止之间让人有种“最后的贵族”的感觉。但昆德拉又有另外一面,讲到他认为可笑的事情时,昆德拉极幽默,属于那种能很投入地笑的人,也不介意粗俗,“愚蠢”“傻瓜”等词常挂在嘴边。
性格上这样矛盾,他的艺术风格也是这样矛盾。董强说,一方面,昆德拉对艺术的纯洁性、创造力的极度推崇,使他对小说的探讨深化到极为精妙的层次;另一方面,对拉伯雷式的可笑场景与语言的追求,使他对生活细节乃至一些粗俗意象保持强烈的兴趣,并不断在小说中运用大胆、直接的词语和比喻。
“我们理解他的文学,要放在世界的高度,而不只是法语的高度。”董强认为,昆德拉是20世纪最重要的文学家之一。如果没有昆德拉,现当代文学会无趣得多。
因为米兰·昆德拉“他让人们重新对文学萌生热爱,这种热爱不是传统的神圣感,而是带有笑声的。他的文字充满讽刺,他让我们对文学的游戏性和功能性有了更多的认识;他更创造性地让小说和音乐成为对标的系统,所以他的小说结构语言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他是独一无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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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霁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