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江苏省作协副主席、作家叶兆言荣休。江苏省作协为他举办了一个简朴又温馨的座谈会,毕飞宇主持,苏童、周梅森、鲁敏等作家到场,大家忆往昔,感慨良多。
读书会现场,纯真年代供图。
退休前,叶兆言写出了长篇小说《仪凤之门》,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3月24日晚,叶兆言做客钱报读书会,“纪实与虚构之间——叶兆言《仪凤之门》分享会”在纯真年代(宝石山店)举行。媒体人萧耳主持,作家钟求是、学者翟业军参与对谈。
与《南京传》等作品一样,《仪凤之门》还是写南京的。仪凤门是南京的北大门、后门,建于明洪武年间。出了仪凤门是长江,官员北上,军队出征,都走这个城门。如果打了胜仗,附近老百姓聚集在这儿,欢迎凯旋将士。这里也是叶兆言住的地方。
城墙、权力、现代化,本质都是人的问题
叶兆言住的地方,就是小说中的仪凤门、下关,从书房可以俯瞰长江。这里清末时是城外乡下,开埠后因航路便利,一度成为南京的“外滩”。望着城墙和城门,叶兆言能回想当年这里的繁华。
南京仪凤门,视觉中国供图。
小说虚构了主人公“杨逵”,少年时在这一带拉黄包车,与仪菊、芷歆这两个女性相遇,人生也与她们交织在一起。杨逵后来成为革命党人,进入民国,靠着政界关系成为商界名流。与他一起拉黄包车的底层兄弟,也进入帮会、军队,一一卷入了动荡的年代。
小说故事始于晚清,终于1927年北伐大革命胜利。20多年里,从辛亥革命、清帝退位、二次革命、宋教仁被杀、巴黎和谈、五四、五卅、北伐……仪凤门见证了“杨逵”们轰轰烈烈的人生变奏曲,也折射了清末民初民族资本主义的崛起,以及中国从近代走向现代的艰难步履。
现场读者。
其中有虚构的杨逵等,也有来自真实历史的配角,小说中提到张应皋(张闻天)、吴佩孚、冯国璋、韩国钧,提到了芥川龙之介中国之行。这些历史人物 “戏份”有多有少,共同成为了壮阔历史的背景板。
门是一个重要的意象。城门开,城门闭,在中国历史的转折关头、在现代化进程中,城门的地位十分重要。为何落笔于仪凤门,把城门这个问题小说化?
城墙是防御工程,是一种权力的象征。叶兆言提到,有了城墙,老百姓就被捆绑在权力之中。不管是发迹的杨逵,还是沉沦底层的阿二、铁梅、炳哥,城门/权力背后,是人的问题。
这个问题,小说中其实反复提到。在下篇开头,革命党起义胜利、清廷灭亡,南京城喜气洋洋。叶兆言说,这些喜气洋洋的年轻人,他们的爷爷年轻时太平军顺江而下,“围城,攻城……杀个没完……那个惨,那个烈,一言难尽”,再后来曾国藩的湘军来了,又是“围城,攻城……杀个没完……那个惨,那个烈,还是一言难尽”。
城门看似把人保护了起来,但战争下,老百姓就成了人质,围城时忍受饥饿,忍受守城者的暴躁、恐惧,破城后被烧杀抢掠。小说直接讲到了吴佩孚和北伐军的战争中,江上劫轮船、街头抢劫、宾馆强奸……
“你不把这个城门打开,也就没有现代化的问题。”城门开了,南京开埠了,下关繁荣了,现代化起步了。在叶兆言看来,现代化的问题,根本上也是人的问题。
《江南》杂志主编、著名作家钟求是在对谈钟提到,《仪凤之门》以晚清民国30年大事为背景,写出了南京城上百个人物,从底层车夫、政界、商界,男男女女。
尤其是杨逵,这样一个草莽英雄,叶兆言写得很出色。在钟求是看来,杨逵是一个又简单又复杂的人,他内心没有藏着,胸怀坦荡,比较容易一眼看到底;但他又是复杂的,从车夫、革命军到商界名流,从发达到衰落,有他的复杂性。大时代里个人的命运,杨逵是一个缩影。
“城头变幻大王旗。”小说中引用了鲁迅这句诗。你方唱罢我登场,不管是兴还是亡,都是“百姓苦”,都是“梦里依稀慈母泪”。
南京的故事,放在杭州也应该成立
最开始构思这个故事,并没想写南京,叶兆言说,当时朋友是他写上海。因为以来,上海有一个“上海人的上海”,朋友就他写一写外地人的上海。
别人看重我,我应该试试。叶兆言也觉得,自己对上海也算熟悉,港片《上海滩》拍得太不上海了!他要写写黄浦江畔的帮会。但后来这个故事搁置了,又移植回了南京。
作家叶兆言。
叶兆言说,不一定非要写南京,写南京只是因为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熟悉这个城市,写起来比较容易。他真正想写的是一代一代人的创业故事。写的时候,当然也想到了今天的浙商。
《南京传》也好,《仪凤之门》也好,叶兆言说,他从不想为南京一座城市记录,让自己成为南京的一个“土特产”,他想以南京为窗口,写更普遍、更广阔的城市和人的历史。
我们常说,越是地方的,越是世界的。叶兆言觉得反过来意思也成立:越是世界性的,才越是地方的。“比如托尔斯泰和巴尔扎克,他们一个来自法国、一个来自俄国,但我们眼里他们是一样的大作家,因为他们有共通的、世界性的东西。”好的文学应该去寻找世界性的东西。
这就是一个男人创业、成功又失败的故事,叶兆言说,放在杭州甚至世界上其他地方也是可以成立的。
确实,太平天国、辛亥革命、二次革命、军阀混战、北伐战争……《仪凤之门》中提到的南京经历过的历史,杭州当然也经历过。
分享会在宝石山举行,旁边就是杭州的钱塘门。如今城墙已拆,只剩石碑。杭州的钱塘门外这片土地,大概也有过“杨逵”的故事。
学者翟业军
浙江大学教授翟业军,籍贯扬州,曾经长期在南京学习、生活。他说,他之前并不知道南京有仪凤门这个地方。通过这部小说,他才知道仪凤门原来曾是南京的“外滩”,发生过对中国现代史影响巨大的事件。
他认为,叶兆言以一贯的文人式写作,勾沉南京的历史,也发掘了“文学南京”的新地标。
“下关如此重要”,翟业军说,出了仪凤门,隔江对望的江北是浦口火车站,这是朱自清《背影》写到过的那个车站,叶兆言这种勾沉和发掘非常有趣。
作家叶兆言,喜欢戴一顶黑帽子,衣服常穿得松垮。看上去是城市街头普通老大爷中的一个,他说,南京这座城市的视角,就是普通老百姓的视角。
走在南京老城墙根,他的目光穿越历史,为普通老百姓的命运深深一叹。很多人说,他是一个文人式作家,《仪凤之门》是一个新的注脚。
与读者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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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