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菜的心不在菜长得多少,而在看着它长大的过程,如带小孩一样,在每天的变化中,感受到哪怕一点点成长的快乐。
种菜会沾一身泥土,会有病虫害的烦恼,会担心菜种不大,有了多种理由,我一直懒得种。地是大哥挖的,割柴、清理石头、搬土,费了几天功夫,才整好两块狭小的地。后来大哥与姐姐都不常住磐安,这地便转到我手上。在县城有块菜地是好事,但对于不会种菜的我来说,有些难,怕种不好。
朋友英、兰来帮忙。她们先把锄头浸水里,说锄头长久不用,会脱桢,木桢遇水膨涨,就紧实了。看来锄头在运动前也需要热身动作。我拿起一包叫“五月慢”的菜籽,疑惑地问:五月慢是不是在五月份播种?英笑笑说,十月份可以种。
一切听她们的。锄地、割地坎、买菜籽、播种,一套程序对她们来说,轻车熟路。不一会,我感觉腰腿发酸。撒下比芝麻还小的菜籽,盖一层薄土,洒细细的水柱,水太急会冲出菜籽。她们说,这地太干了,要常浇水,头三天记得天天浇水,大概一周左右会长出苗来。
在黑暗土层里的菜籽,需要一种向上、迸发的力量,这力量来自哪里?是水,使它们鼓胀、破皮、顶土,还有土壤环境、种子质量。我的心记挂着洒水,每天早晨拎着水壶去菜地,一壶水太少了,像毛毛雨一样。英说,每一次要浇透。第二、第三天我拎两壶水,走上坡,膝盖酸痛,手指勒出印痕,真累啊。
一周后,地里疏疏朗朗地钻出几棵绿芽,瘦小的像一个个逗号,我疑是小草,再瞧,是菜芽。慢慢地,绿芽密了、高了,每棵都有两片小小的叶子,叶形像一颗颗的心,“心”变大了,变成菜叶常见的样子,我满心欢喜。几天后,叶子或变黄褐,或被虫啃咬,原来是要继续浇水,要治虫。而我不想用农药治虫。
地旁的柴草一点一点地失去气力,山塘枯竭成一个大泥坑。从家里拎水太远、太累,算了吧,我只好看着叶黄、茎枯、根萎,我没有与天搏斗的勇气与力气。
好多天后,再去地里看,竟有一半青菜绿绿地长着,点缀在盖着树叶的地里,点缀在枯黄的莽草边,点缀在像烘干似的茄子旁。我摸着不油亮、不舒展的叶,看见清晰的叶脉,是叶脉给了营养与水份,叶上有一点点潮润。我的眼睛也湿润了,在我放弃时,它们仍努力地生长,在灸阳下呲呲地抗争。我祈愿老天看看这些焦渴的植物,看看这些龟裂的土地,早日普降甘霖于人世间。
种庄稼要看苍天的脸,近几年异常气候好像变多了。一株南瓜藤里结着一个杯口大的南瓜,再找不出第二个南瓜,这块地多石块、土又薄,没有盖树叶的都晒死了。
走过小路时,发现一块青菜绿油油的,长缸豆攀爬在竖立的豆签上,像密密垂挂的杨柳,还有一簇簇白花在俏笑,新的豆荚已然酝酿中,这块地好像长在另一个天空下,长在一个没有干旱的季节里。地里泥土深褐色、湿漉漉的,看来主人已早早地浇水了,不止一次,这地都是湿润的。
长在这地上的庄稼真幸运,遇上这么勤快的人。有一天,我看见他挑着两大桶水,桶里藏着一片蓝天,随水轻晃,仿佛天空在欢愉地沐浴。他一步一步走无台阶的山路,膝盖弯近九十度,他的白发、脸上淌着油亮的汗水。我想,这浇灌的水是甜的,也是微咸的吧。
我想,他种地已达专业水平,他的标准高,就像怀着必胜之心去打球的人,或许他的心里装着整块地。而我是初学者,心里只装着地的一角,甚至一角也没有,所以种菜所花费的时间少了,付出少了。时常不怕辛苦地付出,才可能有收获。而像我这样间断式又怕苦的劳作,收获自然少了。贵在时常,贵在坚持,贵在勤快。
我享受种菜中大自然的鸟声、风声、水声,那份心情就像听一支悠扬委婉的乐曲,虽有泥土沾衣,有淤水沾身,但泥土是生养我们的温床,淤水是滋润庄稼的营养。
我慢慢地喜欢种菜,自己种的菜捧回家,像读刚写成的文章,虽然质量不怎么样,但至少去做了,做多了就会熟能生巧了。勤快地去做,坚持着去做,会做得越来越好。
种菜有益于身心,我的一双手日渐粗糙了。可惜,现在可种的地在减少,会种地的人在减少。经历过饥饿年代的我,时不时地会想起“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的老话。种菜也是回归自然,回归自食其力、丰衣足食的本能。
坚持没有理由,而偷懒却有很多借口。以闲暇心种菜,是轻松的、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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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