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院线热映的电影《毒舌律师》不仅内地票房破亿,在香港的票房也冲到百年影史第9了。
很多自媒体在介绍的时候,把它高票房的原因之一,归结为“奇案翻拍”,但剧情其实并不复杂,相比简单的故事,主演的表现可能更值得你付出一张电影票。
作为粤语脱口秀的天花板,黄子华饰演的林凉水大律师充分保留了个人风格,口舌犀利,与各种奸商权贵斗上法庭,为当替罪羊的可怜女子伸张正义,金句频出。
关键是,哭戏也很让人共情,辩护的时候大意导致出问题,他恨自己连累了别人,“我林凉水一辈子都看不起贱人,原来我才是个贱人。”
这场戏是黄子华参悟了林凉水的人物状态后,自己写的台词,导演吴炜伦看后直呼感动。
其实,在大湾区外,观众对他还是很陌生的。说到香港喜剧,大家第一反应是周星驰,也会提无厘头,但不了解“栋笃笑”,甚至认识这张脸,不是因为他的脱口秀,而是社畜表情包。
他在和郑裕玲主演的《男亲女爱》里,是无数打工人的嘴替,太好用了。
郑裕玲说,黄子华每天拿到剧本就从头到尾改一次,很多台词都来自他本人。
他说的,不是5分钟10分钟的小段,而是在万人体育馆讲2个小时。
李诞是看了栋笃笑才知道脱口秀,还有程璐、杨波等,都是在黄子华的影响下入了这行。
那些年,黄子华点评着香港的大务小事,很多观点现在看来都不过时。
男性与女性对爱情最大的分別是:男人要新鲜,女人要保鲜,而《泰坦尼克号》之所以浪漫,是因为很多感情的保鲜期撑不过72小时。
讲消费主义陷阱,每个工作了好几年的人,会整天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买啊!工作那么辛苦为了什么!买啊!喜欢不买是不是人啊!慰劳下自己啊!”
每一句都在我耳边长鸣。
但,慰劳、奖励,这些字眼,不是应该用在别人身上吗?。
多读书才能找到工作?
说贫富差距,10亿对大部分人来讲,就不是一个阳间的数字。
点评分裂的公共环境,不给人喘息的空间,“我们一睡醒,就要寻仇。”
现在的互联网环境不正是如此。
那些年,黄子华基本上成了香港的发声筒。
他坚持做栋笃笑,是因为黄霑的一句话:“为真小人争取社会地位,不让伪君子霸占了全世界”。
有那么多人搞喜剧,黄子华不是喜剧之王,却以一己之力扛起了栋笃笑的大旗,坚持做粤语流行文化的一代宗师,最后成了一个巨大的文化现象。
古巨基的《子华说》唱:“神救赎人世,靠笑穴。”
“子华神”由此而来。
黄子华神就神在,除了脱口秀,还涉猎电视剧、电影、音乐圈,都出过不错的成绩单。
他自组了哈痞乐队,凭借《my盛lady》拿了2013年的TVB视帝,参演的《金鸡SSS》和《栋笃特工》分别是2014年和2018年的本土港产片票房冠军。#在内地相当于郭德纲拿了票房冠军,你敢信?#
他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黄子华,1960年出生在香港红磡,小时候父母离异,他一直有一个演员梦,像罗伯特·德罗尼那样的。
后来他在加拿大读完哲学,一毕业就回香港,想报考TVB演员训练班。
那一年,正当红的是无线五虎。
看长相就知道,黄子华差得远,身高也没有,颧骨突出,肤色枯黄……
六年间,黄子华做过编剧进过剧团,端茶倒水,当过主持也跑过龙套,有时候,分给他的角色是“年轻有为的性无能。”
他想,老子不干了。
1990年,跑龙套出头的周星驰已经用《赌侠》横扫票房;30岁的黄子华,花了几万,在香港文化中心,租了一个300人的厅,准备把自己六年的心酸和落寞一吐而出,然后转行去卖楼。
这就是第一场栋笃笑《娱乐圈血肉史》,他说自己悟出一个道理:
“当任何人都不来找你的时候,慢慢你就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在生前都不会受到别人重视。但我比伟大的艺术家更伟大,因为我知道我死后都不会受到别人重视。”
结果就这么火了,此后他被公认为“残酷的笑话演员”,解剖自己的痛苦,讲成段子。
这一火,他又有戏拍了。
从《状元宋世杰》里的反派赖三开始,又被tvb看中去拍了《男亲女爱》。
与蔡少芬搭档的《栋笃神探》和与佘诗曼搭档的《绝代商骄》,都很经典。
但就是和电影八字不合,参演的口碑都不咋样,2002年他自编自导自演的《一蚊鸡保镖》更是票房惨败,还不到22万港币。
他自嘲:“我果然梦想成真了,死在了自己手上。”
大部分时候,黄子华都是本色出演,搞得每个角色都好像他自己,“世界就是这样啊。你一直在演喜剧,大家就以为你只会演喜剧了。”
其实他也演过很不一样的角色。
1997年在甄子丹的首部动作电影《战狼传说》中,蛮能打的。
“我黄金阶段有望成为‘打星’。只是运气不好,被甄子丹超越了。现在过了黄金时间,也就剩下被打的份。”
2002年他在《非常公民》中饰演溥仪,吃减肥药减了二十多斤,演出了溥仪末路的荒凉。
因为每天都酝酿阴郁的情绪,感受时代巨轮下的渺小,那段时间他一度患上抑郁症。
“不过我朋友阿强说,我可能只是吃了过期的减肥药。”
黄子华也被大导邱礼涛认可过,说他的奸人角色实在太像了。
但紧跟着后半句是:以后都不要再演了。
他没有创作团队,每一次脱口秀专场上演前都要过一年半载与世隔绝的生活。
直到2018年,当社会言论环境差到不再包容他的客观和中立,黄子华决心做完告别演出《金盆口》后谢幕。
2018年乱七八糟情节紊乱的《栋笃特工》拿到票房冠军,超过了郭富城的《无双》,大部分还是因为电视剧的基础和粉丝的功劳。
他真正想拍的东西,是没人会找他的。如果要做一个有表达又自己满意的东西,只能自己上手导演。
于是有了卖房也要拍的《乜代宗师》,命题不错——假宗师遇上真功夫。电影直接预言了马保国被KO,可执行上一塌糊涂,亏惨了。
他实在是没有当导演的能力,这跟写脱口秀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电影是很现实的,用很多钱拍的东西。如果失败了一次或者亏了很多钱,不一定会继续,像我一样。现在我有资格也不会有胆子投资了。”不过62岁的黄子华没有放弃!#他比杜德伟还年长2岁,真是扛老#
他还是有演电影的执念,希望得到大家一句认同“黄子华演技不错”。
这不,就遇上他的好电影了。
去年,有一部把粤语文字玩出花的《还是觉得你最好》,口碑相当好,押韵、断句皆成文章,利用各种语言梗来贬值喜剧冲突。
心机还是有一点的,黄子华早就知道导演陈咏燊是他粉丝,就托人向导演表白喜欢他的上一部电影《逆流大叔》。
然后就拍了这部《毒舌律师》,是《梅艳芳》的编剧吴炜伦转做导演的处女作。
在脱口秀这一行,他可能真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即便有天才选手,也不可能再遇到那样的创作高峰期。
他可能将真实的自己保护得很好,而我们能看到的,是他一以贯之的不摇摆,用幽默与生活和解,保持着【不如意却一直死磕】的精神。
62岁再追求梦想,也不晚嘛。
“转载请注明出处”
陈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