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苔藓的山区漫游记 | 重启增长·经济主角的自述

我是一株平平无奇的小苔藓，在漫长的发展和演变过程中，在视觉和味觉的穿越中，我经历着一场场奇幻漂流，实现着一次次奇妙跨界，这一次我来到了浙西南，在山区孕育出了一个“百万产业”……

一

“醒醒！”春光熹微中，浙闽两省三县交界处的一处山旮旯里头，一处智能育苗温室里，一位戴着细边眼镜、个子清瘦的年轻人语气轻柔，唤醒了我。

在景宁毛垟一座由废弃泄洪洞改造而成的温室里，在精准灌溉系统自动喷洒的细密水雾中，我慢慢睁开了朦眬的双眼。

我是谁？明朝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对我进行了详细的记录：“气味甘浚，无毒，主治骨热、烦败、热壅、鼻衄。”

没错，我就是一个外表平平无奇、内里却富含营养价值的小苔藓。

在我们的世界里，流行以生长地来命名，所以我也叫“毛垟苔藓”。我个子不高，只有茎和叶两部分，是高等植物世界的“小矮人”，一年到头，总爱穿一身毛茸茸的绿衣裳。

据“家谱”记载，科学家在距今3.5亿年左右的晚泥盆世地层发现了我们祖先的化石：一种大小不到0.2毫米的隐孢子的水陆两栖植物，生活在一个被水包围的美丽蓝色星球上。

历经上亿年的物种演变史，我们祖先自我进化，炼成极强的吸水性能和顽强的生命力，成为能继蓝藻、地衣之后，能生长在荒漠、冻原、岩石等不毛之地的“孤勇者”。

凭着一股子“拓荒劲”，我们匍匐在高大树木的脚下，生长在阴暗潮湿的隐秘角落，借着点点天光，蓄力疯长。地球人亲切地唤我们：“植物界的拓荒者”。

苔藓

我们“家族”越来越庞大，2万多个族群，从两极到赤道，开启了全球奇幻漂流。不过，比起我生活在北欧苔原带和赤道附近的“远房亲戚”，我可幸福多了：智能温室、数字化苔藓育苗、自动补水补光……在现代科技的帮助下，我得以在安全舒适的环境中健康成长。

在浙西南山区，我们的族群有700多种。狼尾蕨、马耳蕨、大灰藓、美灰藓、小羽藓、柳叶藓、美喙藓、东亚砂藓、柱朔绢藓、粗枝青藓、红毛鳞盖蕨、胎生狗脊蕨、尖叶匐灯藓等等，都是我的“同类”。

这里，还有一群专门研究我们的植物学家和苔藓爱好者。

这次唤醒我的，是一位本地的85后青年，2012年春天，他来到大山深处，找到了我。

他就是润生苔藓科技有限公司负责人温从发，园艺专业出身的他，是地表植物收集的“发烧友”。一年200多天，漫山遍野地找寻我们的踪影，他和团队也北到长白山，南到东南亚，采集了140多种苔藓，进行人工繁殖。

有研究表明：苔藓对pm2.5去除率达76%，甲醛去除率92%，一平方米苔藓能提供一个成年人在20立方米密封空间的需氧量。当时，苔藓在国外实现了景观装饰、生态修复、空气净化的市场化应用，但国内对苔藓的研究大多停留在基础科学，并没有太多可参考的应用案例。

中国植物学会苔藓专业委员会主任、科普教育专家张力说，“苔藓的市场需求量越来越大，但单凭从野外野蛮挖掘，既破坏生态，也难以持久，因此苔藓种植可称得上是朝阳产业。”

作为苔藓应用的市场探路者，温从发凭借一股子闯劲，努力追赶这抹“朝阳”。他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醉心研究，最终成功研发出了苔藓营养液、专用除草剂、病害防治药剂、墙面绿化应用技术等，给了我和同类全新的“生命”。

二

2019年，因为一场意外的邂逅，我成了一名下乡“知青”。

原景宁毛垟乡党委书记雷晓华在绿谷信息产业园挂职副总时，结识了同一园区的温从发，初识了我们。

2019年她回到毛垟乡工作，把我们也带了回去。

那一年，搭乘着大货车，驶过颠簸的山路，我们抵达了这个距离县城63公里的“新家”。

小山乡的发展，是个“矛盾体”：

这里有资源优势：四面环山，三面环水，森林资源丰富，不少野生苔藓遍布于此。

这里也短板明显：这里90%的村民纷纷外出务工经商，村里的鸡鸭比人多，是典型的“空心乡”。

在这里“落户”，无异于白手起家。

对于我们的到来，村民们并不看好：“我们这种偏远乡镇，四周都是山，要地没地，要人没人，要发展产业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还有人说，“其他乡镇组织党员拔草，咱们为啥要种草？”……

为了破除争议，毛垟决定背水一战，连着走了几步“大棋”。

思想破冰，是第一步。乡党委政府召集四个行政村书记开展大讨论，决定统一思想，由全乡四个行政村抱团发展，集中入股成立“强村公司”，由“强村公司”负责产业的具体运作。

核心技术，是第二步。“要把我们的劣势变为优势，那就要抓住核心技术，既然种不过他们，那就换个思路，让大家都为我们种。”经过审慎思考和充分的产业评估后，乡里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要建设浙闽最大的苔藓智能化育苗总部基地。

户外苔藓种植基地

那年7月，毛垟开始与润生开展深度合作，润生为乡里提供苔藓种苗、栽培药剂、技术指导、收购销售等服务，发展苔藓经济。温从发也开启了往返于丽水和毛垟两端的“候鸟模式”。

首次户外苔藓基地种植大批量普通苔藓成功后，乡里一期投资260万元，在全乡4个村扩种苔藓200亩，建设苔藓文化园和苔藓工厂化栽培基地，实现周年性、全天候、反季节的企业化规模生产。

科技创新，是第三步。在这个集催芽、生长、炼苗于一体的科技感十足的数字化苔藓育苗新空间，通过苔鱼共生、苔稻共生、土地开发项目边坡种植、林下种植等种植方式，实现了整个育苗种植环节温度、湿度、空气流通量的智能化精准管控。我们躺在正方形托盘中、睡在柱状“绿墙”的袋子里，浮在“潮汐试苗床”上，成功解锁各种新鲜的“生长姿势”，炼苗3个月后，我们达标“出闺”，怯生生地拥抱市场。

双招双引，是第四步。2021年3月，毛垟村党支部书记毛军武决定主动出击，他穿上西装、系上领带、坐上飞机，和乡里的‘双招双引’小分队带着我们飞往深圳，最终以诚意打动了张力博士和一批苔藓学术专家。产业发展，自此有了“硬核智囊团”。

技能共富，是第五步。乡里为村民免费提供种苗、技术培训、推广销售一条龙服务，还专门开设“强技共富学堂”，打造了一支支妇女文创产品来料加工队、老年苔藓种植队、青年绿化工程施工队，为村民提供苔藓产业技能培训。在村民们的一双双巧手下，经过特殊的加工处理流程，我们很快变身成了一个个苔藓微景观，以一己之力，带动了乡里200多户农户在家门口就业，实现每人年均增收2.3万元。

一条集苔藓育苗、种植、文创产品制作销售、民宿、绿化工程建设为一体的苔藓产业链，也越铺越长。

在疫情持续冲击、区域同质化竞争、运输成本上升的多重风浪下，得益于这几招“活棋”，我们产业得以乘风破浪，逆势翻盘。

三

事实证明，在毛垟，我们确确实实地绽放出了从未有过的耀眼光芒！

但毛垟，只是我们出发的起点。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跨越群山的阻隔，跨越区域的沟壑，我们变幻着千姿百态，主动走出乡镇、进入市区、融入长三角。

我们慢慢地爬上了城市的林下、桥下、街角等灰色空间，在闹市中展现咫尺山林之景，还原山林深处的生态景观。在丽水，丽阳街通过造园手法，运用苔藓质感细腻的特点把丽水的山水景色融入其中，打造出连绵起伏、重峦叠嶂的街道景观；城东路“探秘园”置石理水，设置雾森、游园小径、特色座椅，复刻出“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特色空间。

G20杭州峰会上，我们被摆上了国宴台：白色长桌中间30多平方米的空间，盛放着一湖风光，摆放着由大灰藓和提灯藓为主要材料布置成的西湖缩影，苏堤、雷峰塔等标志性景观尽收眼底。

《千里江山图》苔藓画

6米苔藓画卷《千里江山图》上，我们以身化墨，以青绿装点着叠翠峰岚，林木村野、楼台殿阁、明暗山石等自然风物，在绢本上活灵活现，成功圈粉了一波“苔粉”。

在魔都上海，我们变身装在玻璃瓶里的苔藓生态微景观，都市丽人们抚摸着我们毛茸茸的皮肤，眼底蔓延的绿意顿时驱散了工作的疲累；

我们自带自然香气，蕴藏药用分子，脱水变身后，与温水一接触，即可变身为一杯清亮的苔藓茶，成为年轻人加购的“时尚单品”……

在一次次“变身”中，我们迎来了一场场高光时刻……

更大的共富计划，也以我们为引线，开始点火。

大规模发展苔藓产业，在中国唯独毛垟一域。

这里，就是中国苔藓产业的一片“试验田”。

在毛垟，单苔藓产业就让村集体收入实现了零到超百万的突破，毛垟案例被纳入中国全面小康发展报告浙江样本。

毛垟有个新的小目标：打造一个独一无二的“苔藓小镇”，区域化、专业化、多样化生产，以小镇提高苔藓产业的市场影响力，以产业增强小镇的综合竞争力。

乡里也正谋划打造一批共富项目，引进一批酒店式的苔藓古村落项目、苔藓文创项目等，加快打造苔藓特色产业品牌，推进一二三产深度融合发展，让土味的乡村“潮”起来。

以毛垟为轴，更大的“朋友圈”也在扩展。

点亮荒芜的我们，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书写了山乡奔富新故事，也把这份田野上的希望，捎向了其它被交通和土地制约的茫茫山区。

我们的种子播撒到了浙江文成西坑畲族镇、江西井冈山市古城镇等地，我们的身影出现在了全国大大小小的室内环境和绿化项目中。

在时代的聚光灯下，我们，被越来越多人看见。

就像乡里流传甚广的那句顺口溜那样：“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苔藓不是草，苔藓是个宝。”

平凡的我们，在中国广袤的田野之上，开出了明媚的花。

 监制｜冯永明 范波 

策划｜邬敏 黄彦 

本期执行｜邬敏 

通讯员 徐晶晶 县委报道组 徐丽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