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史量才与秋水山庄

潮新闻·钱江晚报 叶抒2023-02-22 05:22全网传播量6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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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杭公路,一辆绿色轿车快速从杭州驶向上海,近海宁翁家埠大闸口。

路旁一辆抛锚别克,车牌:京72。车旁立六七男子,皆穿黑衣。

一黑衣人以手示意,让车缓行。

绿色轿车减速,缓缓接近别克。

众黑衣突然拔出手枪向绿色轿车射击。飞弹如蝗虫。

车急停,跳下两男子,一南一北分头逃跑。三黑衣急追年轻的,连发二十余弹,均未命中,男子如野兔狂奔逃脱。

年长的男子,行动稍慢,慌乱中钻进一茅屋,从后门穿出,躲在房后一干涸的水塘内,被两黑衣人发现,连发数枪,一弹正中头部,男子倒下,血流如注。

众黑衣钻进别克,飞驰而去……

这不是电视剧,而是1934年11月13日下午3:05分发生在沪杭公路上的一幕。次日《申报》“史总经理遇难始末记”详细披露了这个情节。

《申报》掌舵人史量才被杀身亡。

史量才为什么被枪杀?主谋是谁?

有人说他得罪了蒋介石,军统将其暗杀,也有人怀疑是杜月笙干的。

史量才(1880—1934),名家修,字量才,20世纪上半叶中国杰出的报业经营者。

1880年1月2日,史量才出生于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1899年中秀才,1901年考入杭州蚕学馆(今浙江理工大学),1903年秋毕业,1904年与庞明德结婚。

庞明德不仅是一个贤妻良母,还是个才女,协助史量才创办了上海女子蚕桑学校,开启了中国女子科技教育的先河。夫妇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史咏赓,女儿史明明。

史量才创办女子蚕桑学校的同时,先后在南洋中学、育才学堂、江南制造局兵工学堂、务本女校任教,并与黄炎培等发起组织江苏学务总会。为反对清廷向列强借款筑路,参加收回路权运动,被举为江苏铁路公司董事。

1908年任《时报》主笔。

辛亥革命爆发后,参加江苏独立运动,清理江苏海关财务,后被选为江苏省议会议员。

1911年,娶了19岁的沈秋水。

沈秋水的人生跌宕起伏,极富戏剧性。

沈秋水,原名沈双清,5岁丧父,8岁被卖到上海的迎春坊。

迎春坊乃妓院。坊主花翠琴有两个养女,一名灵芝,一名采芝,沈双清成了她的第三个养女,改名花慧芝。

花慧芝年纪虽小,却有自己的想法。她知道以色侍君,能待几何?必须在技艺上胜人一筹。她勤学苦练七弦琴,一曲《广陵曲》艳惊四座。

12岁,被皇室贝勒赎走,携往京都。几年后,贝勒爷病故,慧芝重回上海。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史量才。

史量才被花慧芝的琴艺吸引,两人经常吟诗弹琴,彼此引为知己。

相逢是甜蜜的,但分离后的相思却令人煎熬。有情人能否成为眷属?难!史量才无钱为花慧芝赎身。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伊人咫尺,却可望难即。这种无奈,曹植的《洛神赋》,李商隐的《无题》都时有流露,史量才也不例外。

“慧芝啊,人世间值得让人‘望穿秋水’的,怕只有你了,我往后就叫你‘秋水’好吗?”

不久,松江泗泾首富钱幼石看中花慧芝。

钱幼石是商人,也是文人。他不仅想得到花慧芝的身,还想得到花慧芝那颗心,于是写了一封情书,托史量才转交,表示愿为其赎身。

花慧芝心里只有史量才。

老鸨怎容无钱的男人与自己的摇钱树卿卿我我。

此时,陶骏保出现了。

陶骏保,字璞青,江苏镇江人。受强国思想影响,抱有推翻清廷的志向。

19岁投身军伍,不久考入江南陆师学堂,毕业后任福建军政局参谋和武备学堂教习,先后任常备军管带、军政局参谋兼武备学堂教员。

1906年加入光复会。

1908年,赴日本考察宪兵改良事宜。

1911年,革命军光复镇江,受镇军都督林述庆之邀任参谋总长,后兼任江浙联军参谋总长。

是年,陶骏保来到上海。

花翠琴为花慧芝引见陶骏保。

陶骏保虽然出身军人,并非草莽,有文化,尤其对音乐很感兴趣,是近代中国最早的军旅歌曲创作者之一,作有《步兵歌》《骑兵歌》《大哉军人》等。擅填词,遗有词多首;还辑乡邦文献《京口掌故丛编》二卷。

精通音律的花慧芝让陶骏保一见倾心。他有权力,有胆识,更关键的是有财力替其赎身。花慧芝也被陶骏保的真情感动,答应为自己赎身后嫁他。

陶骏保北上军事行动前,向花慧芝许下婚娶诺言,并将贪污来的数十万军饷托付她保管。

动荡的年代风云难测,陶骏保死于政治斗争——被上海都督陈其美暗杀毙命。

陶骏保被杀,寄存于花慧芝处的那笔钱财如何处置?若被当局侦知,祸事必将降临。花慧芝不知所措。史量才说:“此事处置不当,确有杀身之祸。以我在上海政、商、学界的地位,你尽可放心,我保证你的安全。”

于是,19岁的花慧芝带着陶骏保留下的八十多万钱财和价值二十万余的首饰,连同自己一并交给史量才——成为史量才的二夫人——更名沈秋水。

1912年秋,史量才与张謇、应德闳、赵凤昌等合资,以12万元买下《申报》。

《申报》由英国人美查创办于1872年,是近代中国历史最久的一份报纸。1909年,美查回国,将该报卖给席裕福。

席裕福经营不善,《申报》发行量跌至7000多份,连年亏蚀,席氏不得不转手出售。

接办《申报》后,史量才出任总经理。

他聘用黄远生、邵飘萍等著名记者作为特约通讯员,并开辟专栏,揭露种种丑恶行径。

1912年,南京临时政府与袁世凯议和,史量才参加了南北议和的协商工作。同年3月10日,袁世凯在北京宣誓就任临时大总统。不久,即做起了皇帝梦,唆使亲信党羽请愿团,要求改变国体。

《申报》1915年8月31日刊登了梁启超的《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神州一片哗然。

袁世凯深知舆论的厉害,拨专款15万大洋,派御用文人《亚细亚报》总经理薛大可南下行贿报界。《申报》是其收买的重点对象,因该报是沪上资深大报,发行量达万余份,覆盖面广,影响力大,总经理史量才更是报界的名人。

薛大可一到上海,即开始活动。托人带口信给史量才,只要《申报》不发表反对帝制的议论,可给予巨额津贴。

当时,史量才正遭遇一场官司被罚大宗赔款,经济上陷于困顿境地。薛大可以为史量才正缺钱用,这大笔的钱刚好封他的口,不料碰了一鼻子灰。

史量才回告:“报章职责高于天,以良心立论,不受津贴。”还起草《本馆启事》,向社会公开了行贿之事。

1915年12月12日,袁世凯宣布恢复帝制,下令改1916年为“洪宪元年”。史量才在上海报业同业组织——上海日报公会会议上呼吁,报纸刊头仍用民国纪年。至“洪宪元年”1月1日,《申报》刊头仍然印着“中华民国五年”,沪上多家报纸跟随其后。

袁世凯大为恼怒,敦促内务部电令沪海道尹公署查办,内中有语:本年改洪宪元年,今查上海各报仍有沿用民国五年者,应即知照各报馆,如再沿用,不奉中央政令,即按报纸条例严行取缔,停止邮递……

为不被取缔,史量才只能遵改,但玩了个“花招”:“洪宪纪年”四字用的是8号字,细如芝麻。

1916年,史量才收购了《申报》所有合资人的股权,独家经营。

起用张竹平、冯子培、王尧钦等,对《申报》实行现代化、企业化管理。以超前的眼光,开拓广告业务,大大增加了报纸的收入和社会影响。适时屯积廉价纸张,降低成本。

史量才将“无党无偏、言论自由、为民喉舌”,定为办报方针。

“无党无偏”,典出《尚书·洪范》:“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申报》对此连续报道,并配发评论:“国人共奋,万众一心,尚何国事不可挽救者”,盛赞学生爱国热情。6月11日,陈独秀被捕,《申报》在17日发表评论《北京之文字狱》,旗帜鲜明地抨击北洋当局。

《申报》敢于抨击时弊,揭露当局的黑暗统治,因而声誉雀起,发行量骤增。1922年11月,英国报界巨子、《泰晤士报》的主人北岩勋爵来到中国,他参观《申报》馆后,赞其为中国的《泰晤士报》。

北岩勋爵,英国现代新闻事业创始人。

史量才被誉为“中国的北岩勋爵”。

1927年,史量才购得《时事新报》的全部产权。

1929年,史量才吃进《新闻报》的50%股权。此时,他手握上海《时事新报》和天津《庸报》(当时北方四大报之一)的全部股份,一跃而为上海乃至中国新闻界最大的报业集团。

1931年,《申报》发行量增加到15万份,年利润达数10万元,销售量和影响直追当时全国最畅销的《新闻报》。

是年,他在银行、造纸、纺织、机器制造等行业俱有巨额投资。更以三个极其显赫的头衔——《申报》老板、上海地方维持会会长和上海第一届临时参议会议长,威震上海滩,风头盖过黑帮老大杜月笙。

杜月笙对史量才极为艳羡,在他看来,史量才的纵横之路极其高端,占领了上海滩舆论的制高点,俯揽整个上海滩。这些,正是杜月笙欲求而一时难求的江湖遗恨。

史量才在上海滩光芒四射。但物极必反,阳极转阴,这是自然法则。

1931年是《申报》的转折点。

是年1月,史量才着手改革《申报》,特聘黄炎培掌管设计部。黄炎培举荐陶行知为《申报》顾问。

此时,日本对中国虎视眈眈。

蒋介石却调集数十万精锐之师,连续“围剿”中共领导的革命根据地。

陶行知以《剿匪与造匪》《再论剿匪与造匪》《三论剿匪与造匪》为题,以时评形式,分别在6月30日、7月2日和7月4日的《申报》上发表。尖锐批评当局:“政治黑暗如此,如论地狱,是正即所谓官逼民变。官逼民变,民安得不变?既逼民变,复从而围剿之,事之可悲,孰逾于此!”

“九一八”事变爆发,《申报》积极主张对日抗战;9月23日刊登时评《国人乎速猛醒奋起》,提出“惟自卫乃能自救,惟热血乃能洗耻”,主张立即抗战,并批评国民政府的妥协与退让;“双十节”发表政治主张鲜明的时评,宣称“民权高于一切”。对国民党“一个党、一个领袖、一个主义”的“以党治国”进行批评。

11月8日,蒋介石邀请上海一批知名人士到南京参加国策咨询会,杜月笙与史量才一并参会。会后拍合影照,史量才位居正中,蒋介石则站在他的旁边。有人说蒋介石礼贤下士,也有人说蒋欲拉拢史量才。

蒋史之间有一段著名对话,版本颇多。

黄炎培在回忆录《八十年来》一书中说:“蒋召史和我去南京,谈话甚洽,临别,史握蒋手慷慨地说,你手握几十万大军,我有申、新两报几十万读者,你我合作是了。蒋立变色。”

12月17日,南京发生军警枪杀请愿学生的“珍珠桥惨案”,国民政府严格封锁消息,并称学生“危害国家,扰乱社会”。《申报》不顾禁令,于12月19日在要闻版头条刊登遇害学生照片,详细报道事件过程,并发表时评《学生爱国运动评议》,称赞学生运动“其行则可敬,其艰苦卓绝之泣血呼吁,则可歌可泣”。12月19日,宋庆龄在上海发表题为《国民党已不再是一个政治力量》的宣言,称:“中国国民党早丧失其革命集团的地位……谄媚帝国主义,背叛民众,为革命罪人。”年底,国民党左派领袖邓演达被暗杀。

1932年,《申报》遭遇“禁止邮递”事件。

7月15日,部下向史量才报告:“这两天各地来信,都在责问《申报》为什么没有及时寄出?”几天后,接到一封“史知名”的来信,告知所有邮递的《申报》全部被扣压,堆放在邮政局地下室,每天晚上用车运到龙华焚毁。

这是怎么回事?

6月,南京中央大学发生了学生殴打兼职校长段锡朋事件。当时中大校长一职虚悬近半年,行政院派教育部次长段锡朋兼代校长,学生以段系官僚政客,不符合校长人选标准,向段当面质询,段扬言欲捉拿为首学生,由此引起学潮。《申报》据实报道了此事的前因后果,并发表评论文章,认为教育日益败坏,最大根源在官僚主义的侵入,并批评了国民党政府诸多政治和军事举措。时任教育部长的朱家骅在盛怒之下,罗列《申报》危害党国的罪状,向蒋介石举报,蒋介石拿起红笔批了6个字:“申报禁止邮递”。

为了《申报》的生存,史量才托人找到蒋介石的秘书杨永泰,请他为《申报》说情解禁。

蒋开出三个条件:一是辞退陈彬龢、黄炎培;二是“自由谈”不再刊登陶行知危害党国的文章;三是派员指导。史量才答应前两条,坚决不接受第三条。“如果这样,报纸宁可不办。”

老蒋已给史颜色和警告,也就网开一面。从7月16日到8月21日,《申报》停邮35天后,得以恢复邮递。

恢复邮递的《申报》并没有停止批评政府。

12月,宋庆龄、杨杏佛等人发起成立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其任务是“反对国民党一党独裁,援救一切爱国的革命的政治犯,争取人民的出版、言论、集会和结社自由”。史量才在经费上给予大力支持,并成为同盟执行委员。

有人劝史量才笔下留情。

“报纸是民众的喉舌,总要为人民说话,否则如何站得住脚?”史量才说,“人有人格,报有报格,国有国格,三格不存,人将非人,报将非报,国将非国。”

史量才为了“格”,不顾一切。

春秋晋国史官董狐尚能尊重史实,秉笔直书。如今民主时代,反倒不能了?

人曰:得罪当政者,或会招来杀身之祸。君不闻《京报》社长邵飘萍因为直笔,1926年4月26日,被张作霖枪杀?君不闻《社会日报》主笔林白水因为直笔,得罪张宗昌,同年8月6日陈尸道旁?

史量才亦以“君不闻”作答。

君不闻崔杼三杀史官,继者仍然直笔?君不闻文天祥《正气歌》“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的句子?

庞明德并不排斥丈夫娶二房,沈秋水进门后,甚至让其主持家政,还让儿子史咏赓称其为“亲妈”,称自己为“好妈”。

沈秋水不仅把小家庭打理得有条不紊,还极力辅助丈夫办报。

闲暇时,二人一起吟诗、听曲。沈秋水擅琴,在晨风庐琴会上被评为女子第一。史量才还花重金为她搜集珍贵的名琴,赞助她的琴社。

有夫如此,夫复何求?沈秋水以为,虽然不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保持如此的美好,便也赛过神仙眷侣了。

不久,史量才又纳了一房小妾,并生下一女。

沈秋水郁郁寡欢,将侄女沈丽娟揽入环抱充当女儿,希望将来能嫁给史咏赓。

史量才知道沈秋水的苦闷。此后,解除了许多公务,特意带她到杭州散心,每次都住在新新饭店。一天,史量才问新新饭店老板,有没有合适的地皮,他想给沈秋水盖一栋楼。刚好,新新饭店旁边有一块空地。史量才立马买下,秋水山庄拔地而起。时为1932年。

秋水山庄,背靠栖霞岭,面临西湖,东接新新饭店,西旁招贤寺。围墙立柱,青砖花窗,褐色铁门,很小,显得极为低调;山庄共八间,两进,二层,其中四间有露台,立露台上,整个西湖尽收眼底。1929年,西湖首届博览会时,在孤山与北山路上架了一座木桥,若想拜访林处士,出门上桥即通孤山。

秋水山庄落成之际,汪庄庄主汪自新的贺礼是一对琴,一雌一雄,意为夫妻琴瑟和鸣。

古代士人视琴如侣,琴亦有名。雄琴为仲尼式,名“耳通”,琴背题款“量才道兄大颐之庆,以此琴寿之”,下款刻汪自新印章。雌琴名“海涛”,蕉叶式,传为汪自新亲斫,琴背题款“海涛蜷翁题于西湖南屏山下今蜷还琴楼”及“秋水吾姊清玩,妹赵梅敬赠”。

从此,沈秋水深居秋水山庄,弹琴听风看流云。

有传说,别墅竣工,曾有风水先生向史量才进言,桥头正对山庄,犹如白刃贯胸,乃大凶之兆,嘱其多加小心,以防不测。

史量才一笑对之。

一个飘着深秋桂香的午后,史量才远眺湖光山色,兴之所至挥毫写下七律:

晴光旷渺绝尘埃,丽日封窗晓梦回。

禽语泉声通性命,湖光岚翠绕楼台。

山中岁月无今古,世外风烟空往来。

案上横琴温旧课,卷帘人对牡丹开。

沈秋水的一切苦恼烟消云散。

每逢节假,史量才就来秋水山庄,秋水弹琴,史量才为其焚香,夫妻切磋琴技,从《广陵散》《梅花三弄》到《阳关三叠》……

一天,夫妇偶然提起风水先生的进言,史量才笑说:“秋水,如果我有不测,你不要呆在秋水山庄,把这宅子捐了,我不在了,你一个人也住不安宁。”

1934年10月,史量才因胃病复发,来秋水山庄疗养。11月13日下午回上海,在回程途中遭暗杀。

同行的,除了司机黄锦才,还有夫人沈秋水、沈的侄女沈丽娟,儿子史咏赓和其同学邓祖询,共6人。

为史量才送别时,沈秋水白衣素服,怀抱“海涛”,弹了一曲《广陵散》。曲未终,“嘣”地一声弦断了。沈秋水将琴丢入火炉,“海涛”与炉火相融……

秋水将史量才葬于西湖区双峰村积庆山马婆岭,随之将自己关在房内,闭门自省。不久,她将秋水山庄捐给慈善机构,成为“尚贤妇孺医院”,将上海的史公馆捐给育婴堂,自己找一处清静之地隐居起来,从此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直至1956年去世。

死后独自安葬杭州南山公墓,墓碑上刻“秋水居士”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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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