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田石雕的“丝绸之路”

在青田石文化发展过程中，如果说青田石的被发现和利用是第一个重要节点。

那么，青田石引发印材革命、掀起文人刻印的热潮，便是第二个重要节点。

清代中叶，青田石进入宫廷，成为刻治帝后玺印的重要印材，是第三个重要节点。

而清末，青田人携青田石雕，走出大山、走出国门、漂洋过海，到欧洲、美洲各国销售，并参与博览会，则是第四个重要节点。

敢闯敢冒的青田人，背井离乡地这一走，不仅走出了独属于青田石雕的“丝绸之路”，还为自己走出了一条独特的发展之路，走出了一个远近闻名的“侨乡”。

如今，世人皆称：“青田的华侨，是出国的石头；青田的石头，是不出国的华侨！”

一

青田石雕于哪一年开始走出国门，已无从考证，只在县志、华侨史等书籍中有着一笔笔的记载：

同治三年（1864），方山邵山村杨灿勋孤身携石刻绕道南非好望角到美国、墨西哥经销；

光绪四年（1878），山口傅廷奎携石雕到美国旧金山销售；

光绪二十六年（1900），清政府巴出资十五万两银子，在黎赛会上建展厅，青田石雕被允许在其间批发出售；

光绪三十年（1904），青田先贤陈琪以清廷钦差大臣的身份，带着同乡林著斋、傅廷奎等20余人，携青田石雕参加美国圣路易斯万国博览会；

光绪三十一年（1905），青田商人吴乾奎、林子才等8人，携青田石雕等物参加比利时列日赛会，并获铜牌奖；

光绪三十一年（1906），青田商人林毓萱、周凤、林子屏、林天如、林严齐、林秀芬、毛顺兴等人携青田石雕等物，参加意大利米兰赛会，展销的青田石雕总价高达8850元；

民国四年（1915），青田石雕艺人周芝山、金针三等携石雕作品在美国旧金山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上展出，获银奖；

 ……

以上记载均由各方考证属实，还有许多因年代久远，或因时间、地点等要素记载有误，或因无其他文字资料可佐证而无法判定真伪。

如此一桩桩、一件件的青田人携石雕赴欧洲各国展、销事例，毫无疑问地对扩大青田石雕在海外的知名度、影响力起到了很好的推动作用，成为了青田石及青田石雕走向世界的关键所在。

二

在上述青田石雕出国展销的各类活动中，最为知名、最有影响力的要数民国四年（1915），在美国旧金山举行的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

这次博览会，中国代表团创下了展品数量多，达10万多件；展馆占地面积最大，达5万平方英尺；获奖展品最多，获各类奖章1218枚，其中大奖76枚、名誉奖72枚、金牌奖254枚、银牌奖302枚、铜牌奖212枚、荣誉奖186枚，居参赛国之首的佳绩。博览会结束后，各国展馆按惯例都被拆除，唯有中国政府馆因为获得了展馆大奖章而作为永久建筑被保留了下来。

中国能在此次展会获得如此佳绩，与被誉为“中国世博第一人”的青田先贤陈琪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陈琪（1878—1925），字兰薰，号润章，青田阜山王费潭人。江南陆师学堂毕业，曾任湖南省武备学堂监督兼教导队管带。他自习外语，精通英、德、法、俄、日多国文字。光绪三十年（1904），被清政府派赴美国参加圣路易博览会。

此次参会，让陈琪形成了“新时代已从‘兵战’转向‘商战’”的深刻认识，他认为，振兴工商业是强民的当务之急，而广泛的商品展览比赛则是振兴工商业收效最快的办法。于是回国后，他将在圣路易斯博览会上的见识结集成《新大陆圣路易博览会游记》一书，更是多方奔走，尽己所能地举办了我国首个全国性的博览会——南洋劝业会。

民国元年（1912），为纪念太平洋发现400周年暨成功开凿巴拿马运河，美国宣布将于1915年在旧金山举行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并向世界各国发出邀请。次年，陈琪因“才识宏通，历游欧美”而被刚成立不久的民国政府任命为筹备巴拿马赛会事务局局长，负责参赛筹备工作。

民国三年（1914），陈琪任巴拿马赛会驻美监督处总监，率团赴美负责中国政府馆的建造、布展工作。在他的精心策划和准备下，中国以最小的资金投入，获得了最大的荣誉。

青田石雕也在这次博览会中大放异彩，金针三的《小屏风》石雕作品和周芝山的《梅鹤大屏》《牡丹瓶》《瓜盒》等11件石雕作品，各获银牌奖章一枚。

这是青田石雕第一次在世界工艺品行业获得如此高的荣誉，也是青田石雕在海外发扬光大的起点。于是，“青田石雕之名，遂大震于全球”，被誉为“罕世之奇货”。

三

借着此次博览会的东风，原本和弟弟周旭卿一起在国内经营着一家“翕和美术公司”以销售青田石雕的周芝山，便在美国开设了几家商店，销售青田石雕，以及广东瓷器和福建漆器等中国特色工艺品。

随后，越来越多的青田商人，带着青田石雕出国创业。

青田石雕畅销海外，对国内行业的壮大也产生了重要影响，更多的青田人看到了青田石雕产业的美好前景，积极投身青田石雕的生产及销售行业。

清末，青田石雕艺人有1000多人，发展至民国二十年（1931），青田石雕艺人达2200余人，仅石雕发源地山口镇山口就有1000多人，而采石工匠也有近百人。这个数据放在现在，并不算多，但以当时那个时代的人口数量比来说，已经很多。当时，山口村全村才597户、2700多人。

除了雕刻艺人队伍的壮大，销售队伍也在壮大。许多青田商人和石雕艺人在温州、普陀、杭州、上海、南京、天津、北平、广州、福州、汉口等地开设专门销售青田石雕的商店。

其中青田石雕销售最盛之地当属当时的中国第一大港口上海，有“金玉相图书店”“奇石斋”“冻石公司”等多家专营青田石雕的商店。

国内行业日渐兴盛，出口数量亦是庞大。从《温州港史》可见青田石雕的出口数据，从光绪六年（1880）年开始统计，当年青田石雕出口量是96担，按一担100斤计，共计9600斤。

出口值最高的民国二年（1913），达8194担，这个数据可谓相当惊人。另据《重修浙江通志稿》，民国十五年（1926），青田石雕年产量约3000箱，每箱50—60斤，95%出口外销，其中有80%远销美国。

在当时的温州，出口青田石雕的商店以“金南金石刻画社”规模最大，在美国芝加哥设有分号，营业颇盛。而经上海，转销欧美、南洋或其他大商埠的青田石雕也不在少数。

综上所述，清末民初时期，可以说是青田石雕产业的一次跨越性发展，青田石也成为了早期青田华侨“走出去”的引路石。

当时，青田华侨带着青田石雕去欧洲、美洲有两条道路。

一是陆路，从青田出发，经上海到东北满洲里，抵达俄罗斯，再通过西伯利亚，奔赴欧洲各国。

二是水路，从青田出发至温州，经上海到日本横滨，再经太平洋抵达美国旧金山等地，或经上海到香港、新加坡，过马六甲海峡，北上入地中海，抵达欧洲。

这两条路，与中国历史上的陆上、海上两条“丝绸之路”有着一定的相似之处。

早期青田华侨面对海外陌生的环境和市场，凭着独到的战略眼光及敢闯敢冒的精神，就这样“投石问路”，走出了一条独属于青田石雕的“丝绸之路”，获得了国际商贸领域的成功，成就了青田“石雕之乡”“华侨之乡”之美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