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嵊州市长乐镇小昆村的村集体收入突破100万元。
这是村民们从没想象过的数字,但他们都看到了身边正在发生的变化——村里多了咖啡馆、餐厅和民宿酒店,空地上常停满汽车,背着行囊、举着相机的外地游客越来越多,常年“隐居”的小村子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旺季。
年轻人带着梦想和创意入驻,“小昆阿婆”们在家门口增收致富,村里开始承办大型文旅活动……从藏于深山的“空心村”,到以“星宿小昆”为主题的人气“网红村”,这里发生了什么?
带着疑问,我们走进西白山深处,寻找小昆村的共富密码。
填补“空心”
连续的降雨,西白山深处的小昆村云雾缭绕,在午后时分来到村里,仍感到些许凉意。
在村口的“亦咖亦酒”休闲空间,“80后”村民马肖军已经在窑炉前忙活了好一阵,额头挂满汗水。他刚刚烤出一炉子面包,凑近窑炉口,还能感觉到里头的高温。
关掉城里的五金店,马肖军夫妻俩回到小昆村,把村口的破屋收拾改建,做起咖啡、酒饮,再搭配独特的窑烤面包,收获了不少年轻人的青睐。
同为“80后”的陈益锋则带着文学梦,从上海辗转回到家乡嵊州,在小昆村的山坡上开办“天玑书院”,用满屋的藏书带来了一批又一批文艺青年,他们在山间雅集、喝茶,享受慢生活。
怀揣着多样的梦想,不同的年轻人聚了过来,点亮村子的星光,而他们也有共同点,便是相信现在的小昆村,已经变成一支“潜力股”。
俯瞰小昆村。
很难想象,几年前,村里还是另一番景象——不过300多人的小村里,50多岁的阿婆已经算是“年轻人”,村子没有像样的产业,村集体收入低,也鲜有游人问津。
“一个典型的‘空心村’。”这是小昆村运营总负责人徐骆薇第一次来到村里时的直观感受。缺少业态和年轻血液,整座村子显得孤独、颓废。
不过,徐骆薇同样看到了这“江南小色达”的潜力——自然风景迷人、人文底蕴深厚,如果好好打磨民宿经济,山野农家也可以魅力无限,再点缀上年轻、时尚的业态,不愁村里没游客。
在村两委班子的共同努力下,小昆村里闲置的土地、农房开始流转。腾出了发展空间,“90后”徐骆薇招来了一批同样年轻的“追梦人”,他们整修破倒房,开办民宿、咖啡馆、酒吧;利用村里的天然优势,推出“星宿小昆”主题,打造观星游线;还在村里的石墙、电箱上涂绘创意标语和卡通画,布置了许多“打卡点”,随手拍照都能出片……
很快,“空心村”变得热闹起来,像一张空白的沙画,被一块块填上了缤纷的色彩。
小昆村里的咖啡馆。
如今,村里已有2家高端精品民宿和多个农家乐,好的房间住一晚花费1000多元,每逢节假日总是客满。据统计,在不久前的“五一”假期间,小昆村的客流量超过3万人次。
引来了“新乡人”,“原乡人”们也坐不住了。村里的阿婆邢东亚厨艺不错,在新开的“见素餐厅”当上主厨,每月工资7000多元,不少食客慕名前来“过嘴瘾”,觉得吃出了“妈妈的味道”;68岁的马祖英摆起小卖铺,除了臭豆腐、油墩果,还卖村里的特产高山小萝卜、茶叶和香榧,问价的人络绎不绝,她忙得不亦乐乎……
如今,“小昆阿婆”已经成为小昆的特色村域共富品牌,长乐镇还联合嵊州市委组织部、嵊州市委老干部局、嵊州市民政局等,在村里办起“小昆阿婆”实训基地,让更多村民在家门口实现就业。
“跳”出深山
近日,一辆满载游客的大巴车沿着宽敞的两车道乡村公路,从山脚直达小昆村的停车场,兴奋的外地游客们跟着导游鱼贯而出。
这番看似日常的场景,在小昆村党总支书记马立校看来,却是梦想照进现实。
酒香也怕巷子深。多年前的小昆村,虽然发展文旅的底子不错,但由于深藏山林,且只有一条破旧、狭窄的通村山路,和外面的世界仿佛隔着一堵隐形的墙壁。
有一次,一辆载着外地游客的大巴车路过山脚,车上的游客想上山游玩,但司机师傅却连连摇头:这山路狭窄,要是碰上对向的车辆,双方进退两难,实在不安全。
最后,还是马立校开着自己的小轿车,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把游客们陆续“搬”上了山。之后,这位不善言辞的村书记在心里默默种下一个心愿:想有一条宽敞的乡村公路,让更多游客能够畅游小昆。
马立校的“微心愿”很快有了回应。
2022年,嵊州启动共同富裕示范区交通基础设施工程,涉及西白山的山区道路就有67.4公里,通过打通“断头路”、拓宽狭窄路、提升破损路,小昆村也喜提双车道、6米多宽的标准化公路。
出入更加便利了。马肖军做起了面包配送,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要烤600多个面包;陈益锋的书院办起了亲子游、研学课,拉来蹦蹦跳跳的城里娃,一起畅游山村、品读文学;光顾马祖英摊位的外地客人更多了,她的儿媳也来一起帮忙……
小昆村。
打通了道路,游客们来得快,会不会走得也快?马立校一点也不担心,他告诉我们,能有这份自信,除了现在的小昆村人气火热、“黏性”十足,西白山环线还串联起附近的白术园村、葛英村、石璜镇的西白山村等,游览项目更多、体验更丰富,反而更能留住客人了。
靓丽的公路、便利的交通,让这些高山小村拥有了更强的承载能力,泼天的流量也随之而来。
不久前,作为比亚迪美洲商务大会系列活动的其中一站,小昆村里迎来了数百名外国客人。“风景棒极了!”巴西客商Alexandre Friedrich和朋友们在小昆村的山路上参与新车试驾,还沿路拍下许多“打卡”照片和视频,连连竖起大拇指。
村里人从没见过这么多“洋面孔”,更没想到小村也能接轨“国际范”。活动中,村口挤满了“灵市面”的村民,村里的文艺队敲响热情的锣鼓迎客,有的村民摆起摊位,邀请外国客商尝一尝小笼包、榨面等嵊州特色小吃。
在比亚迪美洲商务大会活动中,外国客商在村子里试驾。图片由共享联盟·嵊州 提供。
还有村民感到新奇,举起手机对着人群拍了一段短视频,随手发在社交平台上,没想到很快就收获了10多万的点击量。
随着靓丽公路而来的,远不止流量。
“通过交旅融合,西白山片区的知名度更高了。”嵊州市交通运输局总工程师吴杰说,依托市镇村三级农村快递物流体系,目前,有250多辆城乡公交车正往来奔波,便利村民出行的同时,还提供农村物流运送服务,助力周边村镇年均增收70万元。
接轨潮流
5月18日,小昆村再次迎来了“出圈”时刻。
当天,一场热闹的AR定向挑战赛在村里拉开帷幕,来自全省的700多名选手、游客齐聚小昆,大家通过手机导航、实景扫描,沿路“打卡”40多个寻宝点,共同完成这场趣味定向挑战。
“运动很快乐,村里的风景也很好看,体验很不错!”“00后”小姑娘小干和朋友们一起报名参加了比赛,除了欣赏高山风光、品尝特色小吃,还领到了可爱的文创周边。比赛结束后,她们一致决定在小昆村多住一晚,享受悠闲的乡村时光。
而在比赛的前一天晚上,为了给活动预热,小昆村还在村口搭起大舞台,举办了一场欢快的“忘忧之夜”大型音乐派对,原本静谧的山村邂逅动感的摇滚,吸引了不少青年音乐爱好者参与,共同点燃夏夜的激情。
小昆村里活动不断。
AR寻宝、音乐派对,还有“浙东唐诗之路”全国登山赛、环浙骑游嵊州站……近年来,小昆村里开始办起各类时尚、新潮的大型活动,引来了全国各地的客人。
在长乐镇党委书记邱梁锋看来,这些因赛事和活动聚到一起的人们,不仅把乡村的文旅氛围炒得火热,也将通过沿途靓丽的人文风光,看到本地美丽乡村的“蝶变”。满载而归后,他们也将成为热情的“代言人”,通过社交网络,继续传递小昆村的故事。
“除了发展赛事经济,还想招引更多的现代文创业态,再给村子添一把‘火’。”徐骆薇同样对未来满怀憧憬,在她的眼中,小村办起大赛,给村子送来了更多的机遇。接下来,她还计划进一步提升小昆村的运营标准,设计整村标识、标牌,并希望能有更多的空间,在村里打造青年农创客孵化基地,带着更多人一起追梦。
点亮小昆村的,不止是满天星辰。正是这群积极拥抱时尚和潮流、敢想敢闯的年轻人,为村子带来炽热的激情,小昆村这趟追逐星光和梦想的旅程,才刚刚启航。
小昆村风光。
记者手记
让年轻塞满“空心”
在来到小昆之前,本以为村子的走红只是一个“意外”,或许是有人在不经意间邂逅了这里的美丽风景,才让大家通过社交平台,得知这个深隐山林的魅力小村。
但在村里实地逛上一圈,和乡村运营团队的小伙伴们畅聊,再到村里的咖啡馆、书院等地一探究竟后,我们才发现,小昆村的“出圈”并非偶然,而是一场主动出击、精心策划的“造星”之旅。
“星光”源于小昆村天生的气质:历史可追溯到南宋,人文底蕴深厚;枕在西白山的群峰环抱间,自然风光秀美,还能与满天星辰“面对面”……
但更重要的,还是村里这群充满朝气和梦想的“造星师”。他们泡在村里,将满天星宿画成设计图,在线条和数字之间找到了小昆的未来。在梦想和情怀的加持下,小昆村陆续突破基础设施差、交通不便、业态贫瘠等困境,抓住了乡村文旅的“风口”,迎接更广阔的天地。
这也为其他同类乡村带来启发:“出圈”的机会并不是等来的,深山村的追梦之旅上,需要更多敢梦敢追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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