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评丨脱口秀，“秀”的边界在哪里？

“人人都可以讲五分钟”的脱口秀，又“脱轨”了。

日前，在上海笑果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主办的北京场脱口秀演出中，脱口秀演员HOUSE（李昊石）玩梗冒犯人民子弟兵，引起轩然大波。

“HOUSE事件”并非个例。有网友说，都记不清这是脱口秀第几次“脱轨”了。

确实，近年来，遍地开花的脱口秀在大众文化中的影响力不断上升，但部分脱口秀演员在演出中不当言行屡有发生。

那么，被一些人称为“冒犯的艺术”的脱口秀，边界到底在哪里？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一

近几年频频火上热搜的脱口秀，其实并非新事物。

从18世纪英格兰地区的咖啡吧集会起源，到上世纪60年代，脱口秀在美国发展为单口喜剧，逐步受到美国大众的喜爱。

上世纪90年代，脱口秀进入国内。但真正要说脱口秀在国内市场的快速发展，其实不超20年。

2006年，演员周立波的“海派清口”是不少人的脱口秀启蒙。此后，东方卫视推出的国内首档脱口秀综艺《今晚80后脱口秀》，一度很火爆。

国内脱口秀全面爆发的节点，在2017年。笑果文化推出的《脱口秀大会》《吐槽大会》等节目形成脱口秀节目矩阵，释放出强大的头部效应。

近几年，因综艺节目走红的脱口秀，在线下演出市场也不断开疆拓土。

据中国演出行业协会数据，2021年脱口秀全年商业演出1.85万场，票房收入3.91亿元，比2019年增长50%以上。2022年曲艺类演出票房收入6.15亿元。其中，相声和脱口秀演出票房收入总计占比95%以上。此外，随着脱口秀的市场影响力提升，2022年在专业剧场举办的大中型脱口秀演出场次与上年相比略有上升。

虽然和电影、话剧等其他大众文娱形式相比，脱口秀市场规模并不算大，但其自身的发展变化可以称得上“飞速”。

《脱口秀营销白皮书》为脱口秀用户群体画了像：他们多为一二线城市精英人群或新中产，年龄在25岁以上，65%以上拥有本科学历。他们有较高的生活、工作、社交压力，需要宣泄的出口，需要寻求社会认同和自我实现的支点。

从这样的形象里，我们也不难分析出脱口秀能够形成现象级文化潮流的原因——随着社会竞争越来越激烈，人们对感官娱乐和感性释放的需求越来越迫切。尤其是乐于通过“玩梗”吐槽的年轻人，更希望通过被“金句”击中共鸣点后，再通过精巧的解构获得开怀大笑，释放压力，与生活达成片刻的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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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爆火的脱口秀，却始终无法摆脱争议。

和流量一起到来的，是一次次的“脱轨”以及因为脱口秀过快扩张而带来的失序感。

在此次HOUSE拿人民子弟兵“玩梗”，引发公众反感和抵制之前，脱口秀演员已多次因为演出中的不当言论受到有关部门处罚或成为网络焦点。

2022年，西安某脱口秀演员在演出时发表诋毁高校女生言论，受到相关部门处罚；同年，因脱口秀表演中含有调侃未成年人等内容，辽宁麦西恩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被主管部门罚款5万元。今年，同为笑果文化旗下演员孟川因违反相关法律法规被微博禁言……

因脱口秀边界引发的问题，也时常发生在欧美国家。2021年，美国喜剧演员戴夫·查普尔嘲弄跨性别群体的脱口秀，引发民众愤怒。同年5月，美国喜剧演员、编剧托尼·辛奇克里夫在一场脱口秀表演上辱华，遭到海内外华人抵制后被解约……

在杭州的脱口秀演员小单看来，这和脱口秀行业的“门槛与尺度”关系密切。“脱口秀行业没有门槛，谁都可以说。有的演员，白天可能是外卖小哥、大学老师、公司职员等，晚上就站上舞台表演。哪怕商业演出，对演员也没有任何考证等资格类的门槛。”小单说，因为这一点，脱口秀才能发展这么快，但与此同时也带来了从业人员素质良莠不齐的问题。

小单这几天密切关注着脱口秀演员HOUSE的新闻，也专门听了当天现场演出的录音。他分析，脱口秀的商业演出内容都需要在当地文旅部门报备、审稿，这段话应该是演员在现场临时加的。在现场表演时，为了达到好笑的反差效果，演员会有一些夸张的比喻或开一些可能有所冒犯但无伤大雅的玩笑。但这个演员显然是文化程度不高、政治修养不足，所以没有意识到“作风优良，能打胜仗”绝不能这么用。

“无论相声演员还是脱口秀演员，他们用同一个剧本进行多场演出时，每场肯定都会有区别。因为曲艺演出最大的魅力是现挂，即根据现场观众的年龄、反应等，现场临时创作一些包袱，这需要很强的专业素养。”浙江省曲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唐爱超说，相比需要经过长期、专业训练相声演员，脱口秀因为准入门槛低，能更快沉入市场，但也因为专业素养短板而爆雷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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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脱口秀”的边界，究竟在哪里？在多年野蛮生长中，这个问题的“共识”并不容易达成。

例如，2020年，脱口秀演员杨笠在表演中调侃部分男士“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疑似被举报，有网友认为涉嫌性别歧视，引发热议。有人生气，认为这是挑起了性别对立。也有人调侃，“杨笠对着空气开了一枪，却总有人跳起来接子弹”。

在第94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主持人克里斯·洛克用一段即兴脱口秀调侃完影帝威尔·史密斯后，又调侃了威尔·史密斯妻子的脱发问题。威尔·史密斯因不满掌掴了克里斯，事后，被奥斯卡官方封禁十年。

网友们也分化成不同阵营：有些人选择谴责威尔·史密斯的暴力行为；有些则选择站在史密斯这一边，支持他为妻子勇敢站出来；还有另一部分人，开始质疑脱口秀的尺度和边界在哪里。

脱口秀的边界问题之所以难有统一标准，正是因为人们站在不同角度、不同立场，而碰撞和争议也是脱口秀被称为“冒犯的艺术”的原因和魅力所在。

尽管如此，脱口秀也必须有自己的底线——如果不尊重甚至涉及侮辱表述对象，把人身攻击、低级趣味当作是幽默，那么结果只能是悲剧。

“对于脱口秀这样的新艺术现象来说，为了能更贴近公众，编写段子时可以尽可能的通俗，但不能低俗。底线之上，嬉笑怒骂皆为文章，但如果丢掉对底线的敬畏，把低俗当有趣，一定会走上歪路。”唐爱超说，一方面，需要演员自律；另一方面，在完成快速扩张后，脱口秀行业也应该建立一定的行业门槛和专业委员会等组织，进行规范和引领。只有这样，脱口秀才有可能成为一门真正的艺术门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