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2日,浦江县殡仪馆哀乐环绕,悲思如雨,浦江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徐利民躺在鲜花丛中,再也不能侃侃而谈心心念念的万年上山了。
他,太累了,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只可惜,英年52岁,正是大展身手的时候,万年上山也迎来了大好的发展机遇,在这节骨眼上,他却于9月20日0时37分因病猝然离世!
徐利民去世第二天,9月21日,浙江省第十七届运动会圣火采集暨首站火炬传递启动仪式在浦江上山考古遗址公园举行。
这是对徐利民最好的告慰和纪念,但又何尝不是最大的遗憾和失落呢。如果他还健在,又该像往常一样,兴奋得手舞足蹈、奔走相告,忙碌得脚不着地、废寝忘食了……
从全国各地赶来送行的人,把殡仪馆最大的尚礼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抽泣声此起彼伏。脚步轻些再轻些,思念长些再长些。
音容宛在,却已天人永隔……
“他工作很拼命,对自己要求很高,对我要求也很高”
和徐利民认识几十年了,印象中,他的身体一直很好。
去世当天上午,单位领导告知这一噩耗,我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是为人热情、每天笑眯眯的他吗?
是生龙活虎、每天有使不完劲的他吗?
……
回头想想,确实有些不对劲。9月1日晚上8时,万年上山亮相央视《开学第一课》,我把相关报道链接发给徐利民,他没有回应;
9月10日,我给他发中秋祝福,他还是没有回应……
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事关上山,每次他都积极回应,而且逢年过节,每次也是互致问候。
我没有多想,以为徐利民忙,哪曾想竟会是这一噩耗!
“他每天都很忙,已经一个多月没在家吃饭了。”徐利民的哥哥说,8月15日,徐利民感觉身体不舒服,脸色也不好。
“生病了?”
“没有,就是没力气。”
徐利民的哥哥和家人催促他到医院检查。
第二天一早,徐利民到浦江县人民医院验血,验完血就赶到杭州开会了。
“当天下午3点左右验血结果出来,肝功能不好,有一项指标很高,医生让他马上赶回来。”徐利民根本就没当回事,坚持在杭州开完会,当晚入住浦江县人民医院。
“住院了4天,病情没有得到控制。”徐利民哥哥说,8月19日晚6时多,他到医院看望,说好第二天双休,他到医院陪护,可当晚徐利民即转院至杭州浙一医院。之后一段时间,虽经医生全力救治,最终回天无力。
“他工作很拼命,对自己要求很高,对我要求也很高。虽然他是弟弟,但在这些方面,他更像哥哥。”徐利民哥哥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兄弟俩长得像,感情很深。家中年迈的母亲,原本还想瞒住,最终瞒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次次痛哭失声,徐利民的哥哥一次次泪如雨下:“妈,你要哭,就哭吧!”
在外学习的女儿未能见上最后一面
追悼会上,最让人动容的是徐利民女儿隔空告白。
“今天是9月22日,最后一次见到我爸爸,就是三年前的今天,我们在机场告别。要说命运弄人,可能就是这种时刻了。”徐利民的女儿一身黑衣,娇小瘦弱,开口第一句,就让在场的每个人泣不成声。
“记忆中,我只参加过一次葬礼,那是20年前我爷爷的葬礼。我知道随着年龄增长,离开的人会越来越多,但我总觉得张罗仪式的都会是我爸爸,他是整个大家族的主心骨,从没有料想过第二次便是他自己的葬礼。”
徐利民的女儿含泪回忆,“原模原样告诉各位我眼中的爸爸”。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和爸爸的关系并不算好。小时候他工作就很忙,可能一周也见不上几次,之后初高中去了外地念书,更是一两周才能回一次家。正因如此,他总想尽可能补偿我,而我却急于证明自己的独立,想告诉他没有他我也能把生活安排得妥妥当当。所以我们的交流往往就是爸爸问我这件事情他能不能帮上忙,而我生硬地拒绝。直到我去了北京读大学,在外学习工作,他能帮的忙变少了,我们的关系才慢慢缓和。”
此次徐利民突发重病,在外学习的女儿匆匆赶回,徐利民去世当天,女儿因疫情隔离,父女俩最终未能见上最后一面。
“爸爸工作很忙,他在忙什么呢?说实话我其实并不了解,我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他担任的是什么职务。我从小爱看书和电影,对艺术世界格外向往,所以以前我觉得除了这种创造性的工作,其他都是没有意义的工作。自然而然,爸爸所做的行政工作在我眼里并没有什么意义,虽然我衣食住行都得靠他做这份工作来保障。
后来我进了大学开始工作,才明白一个系统的运转很多时候就是靠这些我自以为没有意义的工作所支撑的,大部分人都不可避免地成为一颗螺丝钉。而我爸爸,至少是一颗好的螺丝钉,是一颗善良、勇敢、热于奉献的螺丝钉……我知道他这一年多一直在忙‘上山遗址’的事情,他的微信头像一直就是上山遗址的照片,他的朋友圈都是上山遗址的宣传……他无法创造出遗址本身,但这些宣传的效果都是经他手成了实际能看到的存在。”
回忆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徐利民的女儿多次哽咽:“我现在只感谢我的爸爸选择了我成为他的女儿,这么多年,我比绝大部分人都要感到幸福。”
因为从小在外读书,徐利民的女儿和爸爸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追悼会上,徐利民的女儿给到场的每个人写了一封特殊的信《关于徐利民的回忆树洞》:“爸爸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只能从一个个很狭窄的角度捕捉到一些影子。所以,我真诚希望,可以从你们的口中听到关于我爸爸的事,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好,影响人生道路的大事也好,如果你们愿意分享,我会无比感激。如果手机相册里有一些我爸爸的痕迹,也烦请与我分享。这对我以及我的家人来说,都是构成回忆的很重要的部分。”
信的最后,还非常有心地附了一个二维码,方便随时提交、联系。
这封特殊的信,让现场的每个人看了泪奔。未能和父亲见上最后一面的女儿,正以自己聪慧而坚强的方式,“拼凑”一个完整的爸爸,永生。
“他对上山的事特别上心,不亚于考古同行”
徐利民突然去世的消息,不啻如晴天霹雳。
去世当天上午11时33分,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方向明在上山遗址联盟工作群里@上山遗址管理中心党组成员、副主任张国萍,上山文化发现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蒋乐平:“我一时还无法接受。”
方向明回忆,专班第一次会议那天晚上在大堂,工作到很晚,最后剩下徐利民和他,“他还要继续,我说我要睡觉去了,我不熬夜的。他突然对我说:我其实身体不好的。我毫不在意,还摸了他一下胳膊,对他说:你都那么结实,比我结实多了。”
方向明说的专班,是浙江省上山文化遗址保护和申遗工作专班,第一次会议5月13日在浦江召开。为了推进上山申遗,徐利民不遗余力,沤心沥血。
徐利民喜欢跑步,知道方向明喜欢动来动去,还对他说:“你不要小瞧我,不就是半马吗,我上次也跑了一个。”
言犹在耳,如今已阴阳两隔。
张国萍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张国萍和徐利民是跑友。去年7月1日,他们和浦江的其他跑友一行10多人,组织了“万年上山到百年望道”的特殊跑线,全程近20公里,向党的生日献礼。
“一个多月前,8月12日,我和徐部长还一起参加省文物局规划认证会议。当时,他还好好的呢。”
8月30日,徐利民还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和张国萍通电话,交待相关工作事宜;
8月31日,为邀请申遗专家来浦江指导之事,张国萍与徐利民微信联系。当她把申遗专家因身体原因无法及时到来等情况向徐利民汇报时,徐利民让张国萍代为转达问候,并再三叮嘱:“让专家一定安好后再来,健康第一位。”
谁能想到,一心忙于工作的徐利民自己却没能保住“健康第一位”,不到一个月,竟是永决!
“一个活生生的生龙活虎的人,怎么就这样走了?”蒋乐平悲从中来,“生病很突然,对上山很投入,太可惜了”。
蒋乐平回忆,他和徐利民第一次见面是在萧山跨湖桥遗址博物馆。2019年左右,当时徐利民刚负责上山遗址的宣传提升工作。在会上,徐利民特地走过来和蒋乐平打招呼,“很客气,很真诚,表达了一起推动上山文化发展的殷切期望。”
随着交往的深入,蒋乐平越来越感受到徐利民对上山文化工作的投入。在蒋乐平的认识里,徐利民钟情上山,对专家非常尊敬,“责任感、使命感很强,他以自己能投身上山文化工作为荣,认为是一辈子最值得做的事情。”
拜访“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考古学界泰斗严文明等名家不遗余力,奔走国家博物馆、浙江省文物局等相关部门不辞辛苦,“徐利民担任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以来,深入挖掘‘上山文化’的文化内涵和学术价值,大力推动‘上山文化’申遗工作,‘上山文化’入选中国‘百年百大考古发现’、浙江文化标识、省大花园耀眼明珠等项目,列入国家《大遗址保护利用‘十四五’专项规划》,有力促进‘上山文化’成为‘万年中国’的文化标识”。
在蒋乐平看来,万年上山这几年这么火,效果显著、有声有色,徐利民的积极推动功不可没。蒋乐平说,徐利民做事非常执着,严文明高度评价万年上山“稻作农业世界第一、彩陶世界第一,这样的文化、这样的遗址,当然是有资格申请世界文化遗产的,我赞成”,某种程度来说,“严先生为徐部长的恳切、热情所感动”。
“万年稻米今犹在,半百斯人已归去。实在令人心痛!”浙江省文化和旅游厅党组成员、省文物局局长杨建武痛悼:“名利民心利民实也利民,生上山为上山爱遗上山。”
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历史学部主任、研究员王巍获悉噩耗,沉重叹息:“挺可惜。一个多月前,我还在北京见过他呢。”
在王巍看来,徐利民开朗、热情,“为上山的事,特别上心,不亚于考古的同行,他打心眼里热爱上山文化,是执著推动上山遗址、上山文化保护、传承和利用的典范”。
办公室垒得像小山一样高的上山相关书籍等着主人回来反复研读;
桌子上堆得密密麻麻的上山相关材料等着主人回来推敲审签;
……
“办公室像往常一样打扫,总希望徐部长还会回来。”浦江县委宣传部办公室工作人员说不下去了。办公桌上,夹着笔的工作笔记,时间永远地定格在2022年8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