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影评 | 《疾速追杀：芭蕾杀姬》： 套路的重复

《疾速追杀：芭蕾杀姬》（Ballerina，2025）是《疾速追杀》（John Wick）系列的衍生电影。《疾速追杀》系列是2010年代在好莱坞异军突起的系列动作。2014年上映的第一部《疾速追杀》原本是制作成本仅2000万美元的中低成本电影。负责执导该片查德·斯塔赫斯基（Chad Stahelski）和大卫·雷奇 （David Leitch）虽然都是业内知名的特技演员和动作指导，但当时都是第一次掌镜的新人导演。而在电影上映后，动作场景让人耳目一新《疾速追杀》收获远超预期的商业成功，最终促使狮门影业扩大成本，拍摄了三部续集。

《疾速追杀》系列正传的主角是由当时在好莱坞已渐渐被边缘化的明星基努·李维斯（Keanu Reeves）饰演的退休杀手约翰·威克。威克的角色设定融入了基努自身的人生经历，在电影中，他虽然曾经是威名远扬的顶级杀手，但在遭遇爱情后退出江湖。不料命运多舛，爱妻早亡，威克成为鳏夫，只能在亡妻去世前送他的爱犬身上找到一点情感寄托。不料因为路上发生的口角，威克的爱犬被当地黑帮老大的混混儿子弄死，威克不得不重出江湖，干起杀手老本行……

故事性和角色深度并非《疾速追杀》的长板。两位特技演员出身的导演发挥了他们的强项，在经典复仇故事的基础上为威克的复仇之战设计了一系列非常精彩的动作场景，比如用铅笔击杀敌人的经典段落，突出了威克作为顶级杀手的冷静与专注。酣畅淋漓几乎不停歇的动作戏构成了这个系列的标志性特征。除此之外，在之后的续集中，主创团队参考武侠片、日本剑戟片以及好莱坞自身的动作片传统，扩展这个系列的世界观，设计了一个包含“庙堂”“江湖”之争、容纳不同文化背景与动作风格的当代全球化武林。在这部影片中，观众甚至能看到好莱坞版“丐帮”。

基努饰演的约翰.威克

随着基努年龄增长，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持他完成高强度的动作戏拍摄。在《疾速追杀3》和《疾速追杀4》中，观众已经明显觉察到，威克的动作已经变得沉重迟缓。这在电影内部这并非缺点，毕竟演员身体的疲劳与衰老在电影中正好对应角色威克疲惫心境。他无奈之下被迫重入江湖，最终甚至不得不与整个杀手社群作对，而他发现自己不断杀敌仍然不能打垮电影世界观中腐败的“庙堂”，即电影里掌管武林的High Table，最终在第四部电影他选择在规则内终结恩怨（参与决斗）。

但在电影外部，对于寻求扩大收益的制片方和发行方而言，这意味着一个有高收益的商业电影系列无以为继。衍生剧、衍生电影制作故而被提上日程。《疾速追杀：芭蕾杀姬》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推出的一部作品。

《芭蕾杀姬》的主角伊芙由演员安娜·德·阿玛斯（Ana de Armas）饰演。伊芙小时候父亲被人杀害，沦为孤儿，她被带到威克曾经所述的杀手组织接受培训，在成为杀手后她先后执行了一系列或成功或失败的任务，最终她找到了仇家所在的村庄，最后在本来被要求除掉她的威克的暗中帮助下，成功复仇。

为了凸显主角作为女性杀手的主体性以及伊芙的复仇与威克复仇的差异性，《芭蕾杀姬》呈现了伊芙作为芭蕾杀手被培养的过程，并直接借情节与台词表明，女性杀手除了需要执行刺杀任务外还需要执行保护任务。影片后半段，创作者还安排了一个需要被伊芙保护的女孩角色，构成她在报仇之外的行为动机。换句话说，电影试图摆脱系列围绕主角“自我”中心的套路。在电影后半段，编剧甚至通过威克与伊芙的暗中联手，揭示某种弱势群体团结一致反抗霸权的潜能。

《芭蕾杀姬》剧照

然而创作者想法是好的，实际执行却不尽如人意。事实上，在呈现伊芙参与护卫行动、保护他人的段落，影片的动作戏设计并没有太多亮点。换言之，作为一部以动作戏视觉效果为主要卖点的电影，其动作戏无法匹配创作者的剧本创作意图。尽管动作设计者针对伊芙的性别设计了一些不同于威克的动作，但那些突出她女性特征的动作场面很难称得上出色。看不出演员身体与角色的关联。其动作设计更像是某种构建女性杀手形象经典套路的重复。

比如，因为演员身形相对瘦弱，在呈现其动作时就更突出动作与场景道具的互动而非其肢体运动本身展现出的凌厉。固然，在呈现伊芙复仇的场景，如最后追击杀父仇人所在杀手村的大战，《芭蕾杀姬》呈现出部分精心设计且能给观众带来观影愉悦感的名场面（比如用手榴弹配合钢门的组合技击杀敌人），但观众无法通过这些动作识别出伊芙的个性。她似乎和其他在好莱坞套路类型片中出现过的女杀手没有什么不同。伊芙最后用高压水枪大战敌方火焰喷射器的“对波”场景固然颇具娱乐性，但又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电影高潮处的水火对冲

这正是《芭蕾杀姬》这部电影的内在张力。一方面，创作者试图拓展“疾速”宇宙，呈现一个与基努所饰演的威克不同的女性杀手兼保护者形象，呈现诸个体联合起来反抗腐朽“庙堂”的潜在路径。

另一方面，该片真正吸引观众眼球的的又恰恰是那些套路化的、缺乏辨识度的动作场面，真正说服观众移情角色的仍然是经典的复仇故事模版。换言之，《芭蕾杀姬》仍然依赖复仇的爽快感驱动叙事与影像。对于《疾速追杀4》提出的难题，即怎样从冤冤相报的无尽循环中抽离，《芭蕾杀姬》给出在影像和文本回应，并不令人信服。电影最终不得不搬出基努饰演的威克来帮助女主伊芙这一事实本身就揭露了创作者所面临的这种困境。

在好莱坞影视工业的加持下，《芭蕾杀姬》仍不失为一部值得动作片影迷观看的商业动作片。但这部本该让人耳目一新的电影注定无法像当年第一部《疾速追杀》那样让人耳目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