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得斋记｜世界赠于我的

一

王菲出道后，一直被菲迷们称为“天后”，“声音空灵”“音质独特”“天賴之音”，凡是可以形容歌声优美的词句，几乎都用上了。

然而，我一直不以为然。总觉得王菲的歌不那么好听。

直到王菲唱了《传奇》，我才觉得王菲当得起“声音空灵”的赞词。

因为，后来有许多歌手也唱《传奇》，可是，我觉得，即使是歌曲的创作者李健自已唱，都没有王菲唱得好听、感人。

不过，《传奇》后，我又没有听到王菲唱出让人一听就爱听的歌。

二

那天早上，我去西湖晨练。我一边走路，一边听歌曲。

突然，一个声音好听、吐词清楚的女声传进我的耳朵：

有人放烟花，有人追晚风

借一缕时光，捧一片星空

停一停、等一等、别匆匆

造梦者造了好梦，值得我称颂

世界赠予我虫鸣，也赠予我雷霆

赠我弯弯一枚月，也赠予我晚星

赠我一场病，又慢慢痊愈摇风铃

赠我一场空，又渐渐填满真感情

……

歌词好，旋律美，歌手声音空灵。

我赶紧拿出手机看是什么歌，谁唱的。

一看，是一首《世界赠予我的》，王菲演唱的。

回家后上百度一查，原来是2025年春晚，王菲凭借一首《世界赠与我的》，再次红遍大江南北。

这是王菲时隔七年，第五次登上春晚。

这一次，王菲没有美甲，没有浓妆，而是素色礼服，去繁从简，双手合十，低眉垂目。

这首歌由袁晶作词，曹正杰作曲。

我想，一首好歌，让一个好歌手演唱，一下子提高了这首歌的传唱度。

三

于是，那几天，我似乎每天都要听一遍《世界赠予我的》。

越听，越觉得好听；越听，越觉得这首歌唱出了我心中所思所想。 

这首歌高明在什么地方呢？

整首歌词没有一字佛语，可让人觉得句句都是修行，如同一幅流动的禅意画卷。

王菲空灵的声线，化作穿越时空的叙事者，将接受、理解、感恩，编织进歌词里每对矛盾意象的和解中。

歌曲开头，“有人放烟花，有人追晚风”，以对仗的形式，勾勒出人间烟火的众生相。

“放烟花”是热烈且短暂的绚烂，就像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道路上，有些高光时刻充满激情与活力，但却稍纵即逝；

而“追晚风”则是生命的常态，悠然自得、绵长舒缓，如同我们日常生活中平淡却持久的美好，好像夏日黄昏在海滩上散步，感受晚风的轻抚，心灵充满宁静与惬意。

烟花的瞬逝与晚风的绵长，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世界赠予我们的生活体验，既有短暂的热烈，也有永恒的平淡：

世界赠予我虫鸣，也赠予我雷霆

赠我弯弯一枚月，也赠予我晚星

赠我一场病，又慢慢痊愈摇风铃

赠我一场空，又渐渐填满真感情

虽然，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长短不一，世界赠予我们的，也不千篇一律。

但是，在人生的长河里，有时风平浪静，有时狂风暴雨；

有时平安健康，有时疾病缠身；

有时感情空虚，有时却羸得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真感情。

歌中，虫鸣与雷霆、弯月与晚星、病痛与痊愈，空与满，这些看似对立的元素，在时光的调和下达成和解。

是啊！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中，既有不完美的地方，也有美好的事物相伴，残缺与美好并存。我们要接纳生活中的不完美，在对立统一中找到生活的平衡与和谐。

歌中唱道，停一停、等一等、别匆匆。不要为了所谓的名与利匆匆赶路了。慢下来，好好欣赏生命沿途的风景吧，因为，我们所拥有的一切美好，无论是时间还是美好的事物，都是世界的慷慨赠予。

四

歌曲第二段：

有人唱情歌，有人听晚钟

借一丝懵懂，惊一片翻涌

追一追、赶一赶、情正浓

好故事眷顾好人，天赐的恩宠

……

我的理解，这里的“唱情歌”象征情感的主动表达者，而“听晚钟”则暗喻沉思的聆听者。

“借一丝懵懂，惊一片翻涌”，表达我们从最初以懵懂的状态接纳世界，到在经历中不断思考和成长，实现自我认知的升华。

“世界赠予我拥有 也赠予我回敬”：“拥有”是我们从世界获取各种事物的过程，而“回敬”则是我们对世界的回馈。告诉我们，在接受世界赠予的同时，也要懂得回报。

“赠我小小一扇窗 也赠予我屋顶”：“小小一扇窗”，就是我们观察世界的最初视角。

从窗口到屋顶，空间意象的递进，暗合了个体从对世界充满好奇的探索阶段，逐渐成长并找到自己的归属，完成人生的成长历程。

“赠我一个名 又渐渐长大的年龄

“赠我一首诗 又悄悄读得很安静”：

终极意象“诗”的出现，将全篇升华为诗歌写作。世界既是馈赠者，也是被书写的文本，而“安静”的阅读姿态，恰恰是对世界赠予最优雅的回应。

五

歌曲第三段：

“有人要回望 有人要憧憬

“借一朵白云 拍一张合影”：

“借一朵白云”将白云作为独特的背景；“拍一张合影”，将过往的回忆和经历定格，白云的易逝性与合影的永恒并置。

“想一想 问自己 莫打听

远去者去了远方 愿他都安心”：

结尾以佛家般的慈悲收束，对离别给出超越执念的答案——“安心”二字如清风拂过，消解了所有遗憾的重量。

是的，我们每一个普通人，正是在这样不断地失去、不断地拥有中，最终抵达了“世界赠我以残缺，我报世界以完整”的澄明之境。

我曾在《平凡的幸福》一文中写道 ：

幸福是什么？《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是：使人心情舒畅的境遇和生活。

以前曾经认为，幸福就是轰轰烈烈，幸福就是张张扬扬，幸福就是加官晋爵，幸福就是购车买房，幸福就是名利双收，幸福就是“同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毋庸讳言，这些确实同人的幸福感相关。但是，一个人在经历了繁华张扬之后，绚烂之极归于平淡，我们才会懂得，其实幸福就像一杯白开水，就是简简单单、就是心态平和，就是平平安安，就是不虚不妄，就是实实在在。

……

罗素说：“幸福生活在很大程度上必然是恬静的生活。因为真正的快乐只能存在于恬静的气氛中。”约翰逊说：“只有认为自己是幸福的人才能享受幸福。”

而王菲的这首《世界赠予我的》，再一次告诉我们，真正的幸福，就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平平淡淡，快快乐乐。

作者简介：杨新元，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浙江日报高级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