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年度致敬 | 宗璞:80年写作诚与雅

潮新闻 记者 孙雯2025-04-26 04:57全网传播量8.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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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928年出生的宗璞获第13届春风悦读榜致敬,97岁仍坚持写作,以“诚乃诗之本,雅乃诗之品”为圭臬。她的《野葫芦引》系列历经数十年完成,其中《北归记》获第三届施耐庵文学奖,展现了知识分子在战火中的坚韧与使命。
02宗璞的写作生涯跨越80年,她以口授方式完成《野葫芦引》后半部,甚至在突发脑溢血后依然坚持创作。她认为写作可以靠近历史,但人生依然充满未知。
03《宗璞文集》于2024年7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涵盖多种体裁。宗璞追求“诚”与“雅”,其作品精雕细刻,反复推敲,又朴素简洁。杨柳称其文字在中国当代作家中少有。
04上世纪五十年代,宗璞就有写《野葫芦引》的念头,但因时势和个人准备等原因,三十年后才动笔。改革开放为她提供了写作的环境,作家张抗抗认为宗璞生逢其时。
05宗璞把自己的写作生涯比作一条山溪,所有作品都来自生活、有感而发。她中西合璧的文化背景在中国当代作家中少有,文字韵味不绝,令人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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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璞先生至今记得父亲冯友兰在为她撰写的一副寿联,以及联后的“璞女勉之”。

第13届春风悦读榜致敬宗璞。颁奖典礼上,她发来致谢:“诚乃诗之本,雅乃诗之品,这是我写作的圭臬。督促自己。”97岁,她依旧在勉励自我。

宗璞先生

宗璞是“课本里的作家”,生于1928年7月26日的她,既熟悉又陌生——几乎人人都能说出她的名篇《紫藤萝瀑布》,但更多关于她写作与人生的故事,仍然属于较为小众的范畴。

“百岁继风流 一脉文心传三世;四卷写沧桑 八年鸿雪记双城。”这是冯友兰在1988年为60岁的宗璞撰写的寿联,上联写家庭传统,下联写宗璞的长篇创作,其时,她的长小说《野葫芦引》第一部《南渡记》已经完成,书名最初拟为《双城鸿雪记》。

“璞女勉之”四个字中,宗璞说,“勉之”是她最该记住的。

【1】

宗璞年事已高,未能亲自来春风悦读颁奖礼的现场,人民文学出版社资深编审杨柳带来了她的感谢。

杨柳被宗璞称为“三十多年来的老战友”,出发来杭前一天,宗璞还给她打了个电话,问要不要给她出路费。

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辑赵萍、资深编审杨柳领取“春风年度致敬”,李敬泽为他们颁奖

2024年7月,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十卷本《宗璞文集》,涵盖小说、散文、童话等体裁。作为这部作品的策划编辑,杨柳写了一篇编后记,其中提到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作为宗璞写作生活的目睹者,看到她缓慢而顽强地前行——“不能手写了就用口授,大字的稿子也看不清了就用耳朵听,耳朵也听不清了就多听几遍,头晕了就躺下休息一会儿再干,无论如何就是要写下去。”

这种艰难,在四卷本长篇小说《野葫芦引》开启之后,尤为突出。

2019年初,宗璞的百万字长篇《野葫芦引》终卷《北归记》出炉——自《南渡记》1988年出版之后,《东藏记》《西征记》相继问世,《北归记》是最后一部收官之作。其中,2008年,《东藏记》获得了第六届茅盾文学奖;2018年《北归记》获得了第三届施耐庵文学奖。

因为视力受损,从《东藏记》的后半部开始,宗璞的“写作”是一字一句说出来的。在春风悦读的舞台上,杨柳非常感慨地描述了这个写作过程:“我说你记;你念我听;我听了我改;我说我怎么改,你再记下来,念给我听。经过无数遍打磨,91岁时,宗璞完成了自己的文学大业。”

《北归记》“写”到一小半的时候,宗璞突发脑溢血,当时大家觉得她的写作可能就到此为止了,但她居然顽强地康复了,把这本书“写”完了。

“我有些高兴,但仍不轻松。南渡,东藏,西征,北归,人们回到了故土,却没有找到昔日的旧家园。”写作80年,《北归记》不是终结,宗璞说在后记中自己必须继续,“希望上天留给我足够的时间。”

【2】

那么,何谓“野葫芦引”?

《野葫芦引》是小说,也是历史。

“七七事变”后,一大批教授、学者在战火硝烟中跋山涉水,把西南边陲的昆明造就成保存中华民族文化命脉的“圣地”。在艰苦的物质条件下,他们精神富有,理想不灭。宗璞曾说,这是属于她父兄辈的历史,而且对她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一代知识分子是如何以文弱之躯支撑中华文化的大厦不倒,她亲身经历了这段历史,她了解并深爱这些人,了解并深爱中华文化;她深知一个民族的文化要薪火相传,不可断绝,所以她一定要写。”杨柳觉得,是一种使命感让宗璞完成了这部巨作,除此之外无法解释。

书名的背后,是宗璞对历史的看法。

宗璞曾说:“历史是个‘哑巴’,靠别人来说话。我写的这些东西是有‘史’的性质,但里面还是有很多错综复杂的我不知道的东西,那就真是‘葫芦里不知卖的什么药’了。”但她认为自己能够表现出那个时代的精神,“我父亲常常说张载的那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们那一代人常常以这个自我期许,我自己也想要做到这一点,但离得太远了,只能说知道有这样的精神和境界。”

宗璞觉得,写作可以靠近历史,但人生依然是一个“野葫芦”,不太清楚,也做不到太清楚。为什么要个“引”,则是“因为本人不能说这是个野葫芦,只能说是一个引子,引你去看到人生的世态”。

《宗璞文集》人民文学出版社

《北归记》之后,宗璞又写了《接引葫芦》。在《宗璞文集》第9卷,就“藏”着《野葫芦引》的末卷《接引葫芦》。

“本来,《野葫芦引》全书计划为四部,但写完《北归记》,觉得时代的大转折并没有完,人物命运的大转折也没有完。所以,还有一部《接引葫芦》,《接引葫芦》和《野葫芦引》是一个整体。”宗璞在书中留下了这样的解释。

【3】

宗璞带给春风悦读的“圭臬”——“诚”与“雅”,来自金代诗人元好问的诗歌理论,中国古典文学研究大家郭绍虞先生将其总结为“诚乃诗之本,雅为诗之品”。

文艺之本是真诚,宗璞常说,没有真性情,写不出好文章:“只是要做到‘诚’,并不容易,需要有勇气正视生活,有见识认识生活,要有自己的人格力量来驾驭生活,需要很多条件。‘雅’便是文章的艺术性,作品要能耐读,反复咀嚼,愈看愈有味道,要做到这一点,除了基本修养外,只有一个苦拙的法子,就是改,不厌其烦地改。”

杨柳是宗璞追求“诚”与“雅”的见证者。

宗璞写到《北归记》的时候,要和三十年前的《南渡记》以及之后的《东藏记》《西征记》的情节、人物接续起来,而且要保持生动鲜活。这期间,她经历了各种变故——病痛、遗忘、失去亲人、视力渐失、听力渐弱……但在具体的写作中,她必须对抗生活给予的一切,比如某一个情节和《南渡记》有关联,她要让人把《南渡记》的那部分找出来,大声地念给她听,她再把它和后来要写的故事无缝衔接。

宗璞与父亲冯友兰 图片来自人民文学出版社

其实,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宗璞就想写《野葫芦引》,但因由于自身的准备和时势的影响,三十年后才动笔。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辑赵萍透露了一段往事:1979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开了一个长篇小说的研讨会,时任社长韦君宜鼓励宗璞写长篇小说,《野葫芦引》的创作由此开启。而早在1960年,宗璞就为人民文学出版社翻译了《缪塞诗选》,由此合作长达65年。

其实,2024年秋天,《宗璞文集》出版不久,作家张抗抗在湖州德清的洛漾书院发起“当代女性文学沙龙”,主题就是交流宗璞的作品,杨柳也是其中一位嘉宾,记得当时她说过:“宗璞也算生逢其时,如果没有改革开放,不知道她能不能写《野葫芦引》,或者能写成什么样子。”

【4】

宗璞在不同的时候,对“为何写作”的话题有不同的回答。在《宗璞文集》的自序中,她对此进行了简单的概括:我有话要说,如鲠在喉,必吐为快,所以写作。有话而不说,怎么对得起我是人。

她把自己的写作生涯比作一条山溪:“溪流婉转,时急时缓,水声多变,时高时低,总是从我的生命得来。”这与杨柳目睹宗璞写作生活三十年给出的观察是类似的:“宗璞所有的作品,包括小说、童话、散文,都不是凭空虚构、空穴来风,都是来自生活、有感而发的。”

杨柳做编辑多年,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作家,她觉得,宗璞是不一样的存在。“她有家学渊源,中国传统文化的熏染和教养可以说是与生俱来,后来又系统学习外国语言和文学,中西合璧,在中国当代作家中是少有的。”她很赞赏宗璞的文字,至少在我接触的范围内没有人能比,精雕细刻反复推敲,又朴素简洁毫不做作,读之琅琅上口,品之韵味不绝。”

与春风悦读的结缘,接续了宗璞和浙江的缘分。

她发表于1961年的《西湖漫笔》是其散文成名作,那是她第四次到西子湖畔,在六月天里领略到了西湖的“绿”和“变”。杨柳说,宗璞沉醉于西湖的绿,如果能来到第13届春风悦读榜的颁奖地良渚,也一定会惊叹于良渚的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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