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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点生活|我的兄弟曹国华

    潮新闻 蒋孝辉2025-03-26 22:32全网传播量5.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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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梦多,犹如清明的雨水。

    22年过去了,记忆中的一切还是那么清晰,在北京木樨地开往廊坊的依维柯上,经历了绿皮火车31小时长途跋涉的我们很是困顿,可想到还有3个小时就将到达武警学院,大家又兴奋得难以入睡。燥热的八月,没有空调的依维柯将我们蒸得汗渍渍,或许因为是老乡,又都是第一次出远门,我和曹国华聊得特别投机……

    我们的青春记忆都在梦里——是的,年轻的国华永留在那里。

    看着国华的照片,那壮实的身影,可爱又可亲地笑着。令人痛惜的年纪,24岁就倒在了宁波奉化的火场上。曾经的欢声笑语,只能在梦里回荡,而窗外的雨将我的心淋得湿漉漉的。

    国华的牺牲,让2003年的春天陷入了“倒春寒”,我心刺骨地冷。接到提前返校命令后,我匆匆背上背包,独自赶回学院,整理国华的先进事迹。从杭州到北京、再从北京到廊坊,辗转一天,我滴水未进,带着满心的忧伤和疲惫,踏入灰蒙蒙的校园,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暗淡无光。我绕着操场漫无目的地走着,一圈又一圈,水汪塘里踩过的皮鞋湿透了,我心也凉透了。空无一人的操场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除了哭,我找不到任何缓解伤痛的办法。风雨急急地沙拍在脸也毫无知觉,心痛才是真的痛。

    烈士、一等功,组织以最高的荣誉褒奖国华在扑救火灾战斗中的英勇壮举,可我还是无法走出失去兄弟的痛苦。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力读书。那两年我喝的酒比近十年喝的总和还要多,因为只有酒精,才能麻醉这无尽的痛。

    “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索禁烟中。”晏殊的情绪我感同身受。灰白的月光下,我呆呆地独坐在足球场边的杨树下,我沉浸在对国华的思念中不能自拔。我喜欢看球场上像狮子一样奔跑的国华,他身上散发着青春的力量,让人对未来充满了畅想。可一切空空,做梦一样。我清楚地记得,2000年7月,我和国华一同考入武警学院,酷爱学习的他潜心在计算机房、教室和图书馆,是人见人夸的学霸。战友们羡慕他连续2年获优秀学员,而我知道多少个周末他都专心泡在了书堆里。2002年世界杯期间,在校园那个简陋松软的沙土足球场上,我们奔跑着,每一次射门他都充满了自信,大汗淋漓的国华甩着湿漉漉的头发,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光彩。

    今夜,战友情如这春雨般浓稠,那些往事一遍又一遍地击打着我的心房。

    春羽。据CFP。

    金华市婺城区沙畈乡辽头村,一眼望不出两公里的四周环山的小山村,国华在这里出生长大,砍柴,割稻、种田、喂猪……他是父母的左膀右臂,细心呵护着身体不好的母亲,甚至把水缸里的水挑得满满的这种小事也都不落下。他理解父母的艰辛,高中了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他靠煤油灯那豆大的光亮,拿了多年三好学生。……他隐忍,却又精心描绘着一家人美好的未来。

    见桐花,思清明。每一年的清明,我都格外重视,不管能否亲去烈士陵园,我都永远追思国华。

    疫情前的一年清明,我曾去过曹国华烈士墓,庄严肃穆,两旁的翠柏笔挺翠绿,无比沉静。离开部队后才明白,消防的战友们为何能“敢上刀山,敢下火海”,那是因为有着“我不上谁上”的精神气概。我们把酒浇在墓前,为国华献上鲜花。在哀思中,我择一枝茶叶插在门的启窗上,赞美春天给了我们无限的生命力。

    同学三载,战友一场,警校同学中我与国华与走得最近。所有的思念都化在了时间里,就如这花开花落的桐花,我们看着桐花绽放,也看着桐花凋零。

    晚霞映照在西湖,波光粼粼的湖水像珍藏在心间点点滴滴的生活。苏轼说“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我相信,桐花与春雨之间,一定有着秘密的约定,而清明节便是最好的相遇。如同我与国华。

    而在我心中,国华从未离开。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我似乎看到国华又回到了那熟稔的山村乡野,回到那山清水秀的田间地头。弟弟开心地闹着,父母开心地笑着,一家人其乐融融。漫山遍野的映山红次第开放,弟弟国富继承了国华的事业,弃医从戎。“好好干……”国富视父母的嘱咐犹如清晨的露水,化作成长的养分。“我多付出一分,战友们就能多安全一分。”多年的磨练,他已从一名优秀的大学生,成长为一名出色的消防员。

    那些心灵深处里的记忆,被反反复复地搅动起来,年少的我们自以为远离父母便已长大,如今经过了社会的磨砺,已然有更多的耐心,也有了对生活更为深刻的理解,也因此更加珍惜陪伴家人的时光。

    范仲淹这样描述清明:“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岸芷汀兰,郁郁青青。”春天来了,再也不会有什么可以难住人们的事情了。扫墓归来,国华的父母又火急火燎地卷起袖管奔向嫩绿的茶园,抢摘一批春茶。

    一个崭新的春天,就在眼前。

    “好好活,才有意义。”战士许三多的独白,也是我们的坚守,切不能辜负逆行的英雄。

    又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我是如此地想念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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