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炉煮茶|龙穿峡

潮新闻 金毅 2025-02-20 04:43全网传播量8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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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天台以多山著称,被誉为“天之台”,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景观,成为文人墨客笔下的灵感源泉。
02天台不仅自然风光秀丽,还拥有丰富的文化遗产,儒释道三教在此交融,形成了风格各异的古老建筑群。
03龙穿峡景区以其独特的山水风光闻名,栈道依山而建,沿途可见百年古树、怪石嶙峋,仿佛置身于天然动物园。
04“三友台”因一棵青冈栎树而得名,象征着唐玄宗、司马承祯与李白三人的深厚情谊,成为天台历史文化的象征之一。
05桐坑溪水库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由劳动人民手工建造的水利工程,体现了“人定胜天”的精神,成为天台改天换地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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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四万八千丈”,出自史上最伟大的吹牛界天花板李白之口,人们当然不会傻乎乎地受他忽悠,知道那是诗句而非数据。但天台多山是不争的事实,像一个赳赳伟丈夫,魁岸挺拔,气宇轩昂,头颅顶着蓝天白云日月星辰。“天之台”的名字起得恰如其分,名字后面还经常缀上“山”字,骄傲地告诉大家自己离天要比离海近。

大自然赐予众多鬼斧神工的奇特景象,生在天台的人,像住在风景画里,够幸福了,可不仅如此,天台还是历史人文的“大户人家”,文化遗产丰厚而珍贵,比如儒释道三教互融,又各修道场经堂,风格迥异的古老建筑群星罗棋布,真不知逶迤的群山下藏着多少奇珍异宝。想一想都教人羡慕,成天与旖旎的千峰万壑作伴,与厚重的名胜古迹为邻,走不出三里地与一个奇妙的传说相遇,不出十里地又与一个精彩的神话邂逅,就像一个男人不但长相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内心也是充盈,持修涵养,给人以帅哥一枚还特牢靠的感觉,可以在他身上安放灵魂,幸福里无疑又多了几分幸运。

我不是幸福且幸运的天台人,但家乡与天台县仅一山之隔。近邻的好处,是不用打听就有许多关于天台的奇闻秘录灌进耳朵,因此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一些著名景区,大多是被李白、谢灵运、孟浩然等大咖用诗文夸过的,相当于名人代言,不遗余力地提供“旅游指南”。听多了难免脚底发痒,但限于交通不便,山路十八弯,一弯走半天,如果捣腾自己的两条小短腿,有出发的机会没有到达的希望,遂只能列表于“愿望清单”,待有朝一日去实现。后来交通不成问题,果真逮着机会就去一次,像串门一样方便,国清寺、石梁、琼台等地被我一一划去,清单上的地名越来越少。

今天要去的是“龙穿峡”,是清单上不曾划去的景区之一。名字充满动感和想象力,听说其山、其水、其石、其云、其洞,以及其绝壁与峡谷,千姿百态,自成独特风韵。几十公里的路,畅通无阻,几脚油门就进了山,从车窗看出去,林木葱笼,岚烟缭绕,空气清新,仿佛车轮在这里还有一个神奇的功能,将人间切换进了仙境。

到了车道终点,弃车登山,拾级而上,是个体力活。龙穿峡的栈道,一部分人工,一部分野生,还有一部分半人工半野生,依山势盘旋而上,陡的地方近乎垂直,可走起来倒并不觉得十分吃力。

原因简单,道旁涧壑苍松,草木蓊葱,走几步就能与百年老藤千年古树擦肩而过,尤其是嶙峋怪石,摆出各种动物的凶猛姿态,在中国绝迹多年的狮子也在这里出现。它们蠢蠢欲动,似乎不小心出点动静,便会争先恐后地扑过来,让你只能撒开脚丫子赶紧落荒而逃。身处这样的“险境”,孩子却是不怕,一名五六岁的小女孩坐在她父亲的肩膀上,调动她有限的想象力,指点着这块石头像什么,那块石头像什么,兴高采烈,一惊一乍,仿佛行走在她心仪的动物园里。

每一处的山罅里都似有生命在孕育,泉水“哗哗”涌出,在悬崖上倾泻成瀑,飞珠溅玉,雾气蒸腾,雾帘在阳光下绣出飞架的彩虹桥。除了水声,耳畔还时不时传来啾啾鸟鸣,一声声都像被水洗过一样清脆,伴着阵阵松涛,在空谷里交汇成管弦乐,这便是天籁之音吧,婉转悠扬,就像在你气喘吁吁时有人给你的听觉调到妙趣自成的音乐频道。大山自然是草木的主场,恰逢早春时节,她们等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候,满山彰显新一轮蓬勃活力,各种野花忙着竞相绽放,柔软的风裹着清香,又慷慨地散在空气中,沁人心脾。

虽然,上山的台阶很陡,但触目风景无不满足着心中的期待,脚下就变得轻松,爬山不可能不累,而爬这样的山,愉快能够让人忽略双腿的酸麻。

山腰处的“三友台”,别看只是一个不足十来平米的土台,却大有讲头。道旁迎接我们的是一棵树,准确点说是一棵青冈栎,躯干粗壮,高耸入云,浓荫如盖。树长山中,本不足为奇,但让人称奇的是,这棵树从根部分柯,一分为三,像三个同根生的兄弟,粗细相若,各顶一片云。“三友台”的名字就从此树来。咱们先人为一地起名,大都有寓意,这棵树就隐含着唐玄宗、司马承祯、李白三人如师如友如兄弟的情谊。

司马承祯是当时名闻遐迩的道士,号称“三代帝王师”,德高才勋,极受皇家礼遇和文人学士的崇奉。他也真会找地方,在皇家没有给他建成规模宏大的“桐柏宫”之前,曾隐于此山炼丹铸剑,两样都是当时很热门的手艺,可能毕竟是业余爱好,没听说他在天台山炼出什么药到病除的灵丹,也没铸成什么削铁如泥的名剑,但名人的足迹便是胜迹,他留下了“司马台”“剑山”等景点。

李白年轻时是个地道的“官迷”,总想着为建设大唐盛世添砖加瓦,琢磨当官的事不比琢磨诗句下的功夫少,千里迢迢来此,当然不单是倾慕天台的山水,也不是为了给司马老师的熊熊炉火拉风箱,主要目的是“跑官要官”,请求老前辈能利用影响力为自己开个后门,向皇上举荐,谋上一官半职。并不是李白脸皮厚,这样的举动在当时很正常也不违规,是知识分子在科举之外进身官场的一条重要门路和捷径。诗仙到了天台,以他的才华一头撞进这秀山丽水,迷官者毫无悬念地同时迷上风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当即被激发出来,情兴迸飞,诗如泉涌,于是有了“龙台凤阙不肯住,飞腾直欲天台去”等名句。不知道炼丹兼铸剑的老师傅给李白递话了没有,史书上没有记载,反正李白当官主要还是受玉真公主的举荐,也许司马老师傅不像玉真公主那么感性,而是慧眼独具,早看准“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的李白,自由散漫,放浪不羁,恃才傲物,一身的毛病,是写诗的好手却不是做官的好料。李白倒也不虚此行,名作佳句迭出,千古流传。他前后两次到天台,说明天台的确是他心中的远方,动不动会“梦回天姥”,诱惑他20年后又兴致勃勃地做了“回头客”。

此三人,一帝一仙一道,论诗书才华,李隆基虽贵为帝王,但与李白、司马承祯相比,自然逊色不少。可他爱才识才也重才,胸怀博大,司马承祯开山立派,李白年纪轻轻便名满天下,都与李隆基的器重和提携分不开。一树昭功,聚历史烟云,树活着,故事就活着,活成一种蔽天荫日的情怀。

“三友台”上还另有意外的发现,举目远眺,对面山坡上几块石头生在一处,竟组装成一个仰卧的老人,头是头脖子是脖子,胸是胸胳膊是胳膊,连鼻子都栩栩如生,似在贪婪地呼吸着山中清新的空气。他的身子仰躺在斜坡上,双手叠腹,膝盖处轻覆一块薄薄的毡布,在温暖的太阳下枕石小寐,尽情地享受清静与闲适,旁边还倚着一扇一杖,像睡前随意放置。当地人十分浪漫,因为他的脚下方是一潭绿盈盈的“醉池”,仿佛玉液琼浆,便称老人家为“醉翁”,似宿醉未醒;又借其神态,取名“怡然自得”。端的是惟妙惟肖,如果他是圣贤高士,“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情怀高洁;如果他是村野匹夫,能在此山中安然歇息,必定也是个颇有情趣的人,如同欧阳修所言,“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松鹤做友,山水作伴,人世间的繁华与他无关,一枕清风,半个神仙,超然洒脱,幸福指数爆表。

赏景真正的乐趣,在于人与自然的相契,总有些偶遇的景象能与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遥相呼应,这样的触景生情,无异于一次心灵按摩,从头爽到脚底。

山路曲折回环,越走越深,也越走越高。曲径通幽处,风景如画屏,迎面次第展开,人被一个接着一个的未知牵引,不知道下一个转弯处,又会闪出怎样的惊喜。龙穿峡景点密布,都被赋予了贴切的名字:台岳春秋、秀溪观瀑、五泄流泉、太白临风、游龙戏凤、龙穿破壁、石门叩关、天池浴翠、空谷鸟鸣等,个个韵味悠长,鲜活生动。穿行在目不暇接的风景中,感觉如果不停步的话,会在不经意中一路攀登到西王母的瑶池仙境里去,如果运气好的话,像孙猴子那样艳遇到几个貌美如花的仙女也说不定。

毕竟在人间,仙女没遇到,快到山顶时,突然遇到一股激流,老远还听到传来“隆隆”巨响,似虎啸,如龙吟,山在震颤。转过山角,抬头望去,一道瀑布贴崖而坠,仿佛一条巨龙硬生生撕开千仞石壁,破空降落,溪水莹如白练,柔若云锦,捣珠崩玉,飞沫反涌,落差近百米,真可谓“珠帘钩不卷,匹练挂遥峰”,气势磅礴,蔚为壮观。

这就是徐霞客记载的“龙穿破壁”了。只见摩崖双耸,如刀削斧劈一般,形成夹壁,像两扇半开的大门,徐霞客称之为“石门双插”,石壁上长满了绿茵茵的青苔,几棵蕨类植物倒挂下来,风吹过,枝蔓摇摆,更衬托出凌空之险。石门的下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龙潭,碧水荡漾,里边深窟肉眼难窥其内状,只传出隐隐的龙吟之声。这景象的确像是苍龙破壁而去留下的胜迹,徐霞客真不愧是才华横溢的“游圣”,定义完一件事物让人无法再有别的界说。

如果说,山里的美景都是自然造化,那么山顶的风光,多为人类的创造。有两座观光玻璃桥,一座曲折蜿蜒,挂在悬崖峭壁上;另一座笔直平铺,横跨耸峙的两峰。两座桥的下面都是壑深千尺,人在桥上走,云在脚下飞。建造者还不忘搞个恶作剧,在一块玻璃上故意做了特效,脚踩上去突然发出破碎的声音,足可乱真,让人魂飞魄散,不时能听到传来瘆人的惨叫。游客在这里多了起来,像是一下子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样,玻璃桥的效果都反映在他们的表情上,既兴奋又惊骇。在这里认怂并不丢人,毕竟“临危不惧”的人很少,许多壮汉人高马大,腿肚子却在颤抖,面如死灰。

与其他一些景区里的玻璃桥比,龙穿峡的玻璃桥不算长也不算高,但足以让人感到晕眩,胆颤心惊的同时,给探幽访胜提供了更多视觉,尤其是一处弧形玻璃桥,正好将空中坠落的瀑布环抱其中,这种近在眼前的体验感妙趣无穷,水珠落进衣领,凉飕飕的让你打一寒噤。这样的桥,渡人也唬人,可以让你不必翻山越岭便到达彼岸,可以让你感受行走云端、履薄临危,也可以让你猝不及防、毛骨悚然,这也符合现代人的心理,社会环境太安全了,生活平淡无奇,波澜不惊,脊梁骨冒冷汗的日子不多,因此需要体会一下恐吓带来的刺激。

与玻璃桥遥相呼应的,是桐坑溪水库,一座大型的山顶水利工程。大坝始建于1969年,那个年代,民生的重点是解决温饱问题,农民靠天吃饭往往靠不住,尤其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揭不开锅是常有的事。政府也穷得叮当响,地方官大多农民出身,心里十分清楚粮食来自土地,而旱涝保收的土地需要对水资源的有效调节,就像毛泽东指出的“水利是农业的命脉”,一句话说到点子上。那时的地方官可能文化程度不高,但朴实勤勉,缺钱而不缺造福一方的愿望和决心,不缺带领民众战天斗地的精神,也不缺一呼百应的号召力,修建这样的水库要调动成千上万,甚至几十万的民工,完全可以想象,县领导隔三差五卷起裤腿带头劳动,工地上竖立着标语口号,红旗招展,人头攒动,叮当呼喝之声响彻山谷。

使用的工具近乎原始,即使是举全县之力的重点工程,也基本看不见推土机、挖掘机、吊车等大型机械,工程全靠人海战术,肩扛手推,挖山爆破,奠基夯土,切岩采石,大家干得热火朝天,工地像沸腾的海洋。民工是从十里八乡征召而来,垒过墙的都算技术员,筑过猪圈的就是骨干,而且身上似乎有着无尽的热情和干劲,哪怕衣衫褴褛,肚子里装着稀饭咸菜,往手心里吐的唾沫与体力消耗得一样多。那代人有着共同的品质,不讲任何条件,相信自力更生,相信愚公移山,相信团结就是力量,相信国家的目标就是自己的责任,这样的品质拧成了一股众志成城、无坚不摧、永不向困难低头的意志力。仅历时三年,桐溪坑水库拔地而起,这座造型独特的双曲拱坝,像矗立的奇迹,最让人惊叹的是其体现出的设计智慧,巧妙地利用巉崖的特殊地形作基础,以粗条石顺势叠砌,与巍峨大山连成一体,共同构成一幅气势雄伟的壮美图景。因是纯手工建造,坝体里侧裸露的花岗岩,还留着一条条细密的凿痕,严丝合缝,坚不可摧。

站在青莲台上望去,高峡起平湖,呈双弧形的坝体如高昂的龙头,洪水漫过溢洪道,像从龙嘴里喷涌而出。站在坝顶眺望又是另一番景象,泱泱水面,雾气缭绕,一道碧水如一条见首不见尾的云龙,扭动着身子消失在远方的群山之间。

天然的龙与人工的龙,在这里双龙合璧。可惜这一景象,司马承祯和李白没有看到,徐霞客也没有见到,回味李白写的“云垂大鹏翻,波动巨鳌没”,徐霞客写的“若游龙而下九重”,他们笔下的龙,是想象中的龙,腾云驾雾,兴云播雨,似乎无所不能,但实际虚无缥缈,只是精神的图腾,即使它在这里穿破石壁,除了造就气势磅礴的景观,没有其他任何改善民生的动机。而桐坑溪水库这条“龙”,是劳动人民精神的凝聚,他们用勇气和智慧缚住蛟龙,动机明确,荒山变成良田,煤油灯换成电灯,事实也证明其成就颠覆了农民靠山吃山的世代生活状态,可谓福泽千秋。

不得不说,龙穿峡景区在天台并不算出类拔萃,甚至排不进前三位,谁叫天台的“天”,是得天独厚的天,是巧夺天工的天,是别有洞天的天,是天上人间的天,像国清寺还是悲天悯人的天,桐柏宫是乐天知命的天……似乎天上有的东西天台都不缺。而桐坑溪水库,让天台的天又多了改天换地、人定胜天的天。

有龙穿峡水利工程的加持,让天台更像个勇敢又智慧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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