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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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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归军魂园 林娜 又是一年一度的清明节,我从北京回到家乡,给父母上坟。与我而言,今年的清明节,仿佛是例行公事,妹妹遵从瑞安习俗,大年初一已经去扫墓。而我总归要亲自要走一遭才安心。去年的清明前夕,我急匆匆惶恐地从北京赶回来,父母的公墓因为修瑞湖高速影响必须迁坟,而且有关部门规定必须在2024年清明前去签定有关手续。父母的公墓是母亲生前她自己选择好的。现在马上要迁移,一时间,我有些惶恐,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最想念父亲的日子不是他的生日或他的祭日,也不是清明节,而是八一建军节,那是父亲生前最爱的节日。而全国各种纪念活动,也无时不刻提醒着我:曾是军人的父亲。 若是父亲还在,一辈子默默无闻的他,会在这一天接受各种慰问吧。这个平凡的老人,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在朝鲜战场负伤回国的革命伤残军人,瑞安西山的抗美援朝纪念馆里,还有他的照片和负伤情况。 在他生前,我对他是有怨言的。他转业后,在供销社系统工作了一辈子,廉洁奉公,两袖清风。我们一辈子住在外公的房子,母亲带着我们兄弟姐妹和外公过着拮据的生活。即使他工作的供销社,有着大量的物资,家里别想沾他一丁点光。作为长女,我目睹母亲的艰难。母亲去世后他住进了民办养老院,最后下葬在母亲生前购买的陵园。 他是在台风云娜肆虐时走的,知道他不愿意给组织添麻烦,所以我不希望在抗台时惊动领导,没有通知老干部局。得知消息后市委还是派了老干部局的领导给父亲送行。父亲出殡时,很多离休老干部都被家人搀扶着来送行。此外,很多素不相识的群众冒着台风自发来送行。福利院门口卖报纸的老伯,与我们素味生平,冒着暴雨搭丧棚,为我们忙了三天三夜。福利院上上下下,护工和厨房里的工人全都来了。福利院附近的邻居也都冒雨自发来送行。身为长女的我,曾经无数次怨恨父亲不顾家,还无数次连累家庭。此刻,多年对我父亲的怨气被暴雨冲刷的一干二净。因此,当老干部局局长问我,家属有什么要求时,在最后一刻,我代表父亲告诉组织,我们没有任何要求。因为父亲革命一生清贫一生,还是让他两袖清风地走,他才会走得安心! 事后,我到老干部局查看父亲的档案,才知道他1945年5月入伍,1946年2月入党,参加过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荣立二等功二次,1951年参加抗美援朝。在朝鲜战场负伤回国,因战致残评为二等乙级伤残军人。领导告诉我这是战功,比平时立功含金量高很多。在他生前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曾经荣立两次二等功。原来平凡的父亲也是英雄。父亲,平凡如斯,正是千千万万个像我父亲般平凡的人才是奠定共和国的坚实的地基。 去年年初,由于修建温州瑞湖高速公路,很多墓地都面临着迁坟问题。我在北京接到通知,要求在2024年清明节前必须签订迁坟协议。得知消息,我猝不及防,临时我到哪里寻找合适的墓地?而且现在墓地的价格也是高得令人乍舌。幸运的是,瑞安永泰园伸出了援助之手:他们在陵园里开辟了一处军魂园,为“最可爱的人”安息之地。 这几年,全国各地都建立了军魂园,给曾经参战和立功的军人留了安息之地,温州有十个县市建立了军魂园,瑞安永泰军魂园就是其中之一。瑞安永泰园地处城乡交界处,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捷,既有公共交通,又方便自驾,可以说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但是为了曾经在前方流血牺牲的军人,为了保家卫国的军人们能够安息,永泰园辟出了占地面积6亩面积的陵园,作为军魂园。而父亲参加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以及荣立二等功及伤残的情况,正好符合军魂园免费赠于一对墓地的条件。 去年清明,我从北京回来,和妹妹们一起完成了父母迁坟事宜。他们是瑞安军魂园第一对免费办理墓地的革命军人。永泰园负责人告诉我,还有一对老人的手续也在办理之中。 青山埋忠骨,山河念英雄。父亲生前一生廉洁,如今魂归军魂园,他的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吧。 每逢清明和八一,倍思亲。
晚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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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2025-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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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天津吃鱼记 林娜 春节,南方人的我入乡随俗,按照北京人的习俗打了三禾稻香村的点心匣子,上唐山看舅妈去,她是我北方唯一的亲人了。跟孩子说顺便带我去天津逛逛吧,我很羡慕那些啥也不会的妈,孩子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她们还腻腻歪歪。我跟孩子保证我会做一个不扫兴的老人。 本以为短途没当回事,幸亏孩子提醒要早订票。先订去唐山的车票,有早七点半的和九点的,想在唐山舅妈家多呆点时间,我提议定七点半的。估计孩子也是本着相互迁就的心态同意了。我两起个大早赶到北京南站,在找候车口时,我说可惜赶早班车,不然买个商务舱,吃吃喝喝慢悠悠上车多好。话音未落,孩子说,糟了,是北京站上车。得,我这乌鸦嘴又灵验了,退票重买,接下来北京南站只有九点的商务舱了。两个小时真的在商务舱休息室吃吃喝喝了。 在唐山跟舅妈一大家子在饭店吃了午饭,直接从饭店坐车去天津。唐山去天津无票,孩子机灵买了去雄安的,买长坐短,我还不知道这窍门。天津站下来坐两站地铁,然后走一段很美的路,路过一座很美的大光明桥到宾馆,总之我不操心,一切听孩子的。 利顺德饭店是个很有历史的老饭店,老楼房间门口订着某某名人住过的铭牌,有中国第一座电梯、电话等,楼下还有博物馆,可以说是一座利顺德楼半部民国史。我认为是天津最值得住的饭店,没有之一。除了节假日,平时的价格属于最佳性价比。孩子自己带了美丽的裙子扇子等在饭店旅拍,这里是拍照的好场景。平时我希望她低调,出来玩,我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种的瓜真甜,我的女孩真美。等孩子拍完照片,天已经黑了。 她带我去五大道,她有意绕了一下,把她认为应该看的点都带我看了。我特欣赏她出来旅游对历史的熟悉程度,天津处处都是小洋楼,若不知道历史,看上去不知所以。例如一座很美的小楼属原开滦煤矿矿务局,这就令我联系上刚刚在利顺德博物馆看到的日本人争夺开滦煤矿的那段历史。不跟孩子一起出来玩,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也是“别人家的孩子”。 节假日天津的车少人少,沿途小洋楼和钟楼都很美,也激起了我下次再来仔细看的念头。天冷,我想赶紧找个饭店暖和一下。这时我不想考虑价格,随便找一家即可。孩子看了一下手机,说往回走一点,有一家也是天津菜,人均还便宜一点。我奇怪,她居然还会考虑价格。虽然那时我又冷又累,听她的真对了。 一座小洋楼,外边普通,一掀门帘就知道对了。这么晚了,里面还人头攒动。坐下来,很想点菜单上的鲤鱼,可是隔壁桌上的那条鱼,真是巨大。虽然我和刘晓庆一样,是一个人能吃一条鱼的人,但是这条鱼却不是两个人能点的。特别巨大的炸鲤鱼,服务员上来拿着刀帮忙砍。要在北京我还能打包回家,在天津就算了。点了三个菜,我觉得少点了一个,孩子说天津的菜量很大。确实,八珍豆腐里确实各种珍品,豆腐没几块,除了鱿鱼是水发的一般,其他真对的起整个价格。还有烧三样,猪肝、腰花和里脊,再加一个菜心,三个菜根本吃不完。隔壁桌一对中年男女,估计不是夫妻,因为点了一条大鲤鱼,还点了两个什么菜,一个干锅,没有青菜。这种点菜法只有在关系一般客客气气的情况下才会多点菜。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福尔摩斯式的观察习惯。饭后我说打车回宾馆,孩子说其实很近,刚才是为了让你看景绕了一下。我们就慢慢走回去,路上几乎没人,遇到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和她父亲。在陌生的街道,我们陌生人互道再见,这是冬夜的温暖。 第二天, 我耐心地等待孩子起床,此时我才恍然大悟为啥她定无早餐的房型,现在年轻人根本不会为早餐而起早。她带我去看小白楼,去起士林买糕点开工给同事吃,然后带我去意大利风情区。在意大利风情区,才看见了一些人。这里有点像免费的庙会,卖各种小吃各种工艺品。天还是冷,走一会儿就想找地方吃饭暖和。孩子找了一家特别正宗的泰餐,是泰国归侨办的,墙上贴满了女老板与名人的照片。 我看了一下隔壁桌一对年轻人上的菜,有一道热气腾腾的鱼,问了一下是柠檬鱼。翻开菜单,发现很多鱼的做法。不过眼见为实,我们还是按照隔壁桌的鱼上。吃泰餐,冬阴功汤是必点,加一个咖喱牛肉。吃鱼,别人都是吃了中间的鱼肉,剩了头尾。我走的时候,鱼盘里丝毫不剩。隔壁桌一对青年男女应该还没有发展到一定程度,因为男青年一直喋喋不休说这说那,犹如雄孔雀在展示。到了我这个年龄,总是免不了判断隔壁桌食客之间的关系,并非有意,而是大声说话的话语会飘来。记得有一次在咖啡馆,一个男的给一个女的推荐理财,还叫她把房屋装修全盘交给他,我恨不得去提醒隔壁桌的女人别上当。由于经济学的习惯,总会不自觉地去判断对方的关系。饭后,有了力气,在逛美美的书店钟书阁时,我回忆起阿根廷布宜最美的雅典人书店。 回京的票是五点,我们到车站才四点,本想改签四点的,我怕太赶,建议到车站才改。可是到了车站,票已经售罄。我知道孩子心里会有点埋怨,但是没说而已。她不懂老年人不愿意太赶,慌里慌张容易出事。年轻人可以跑几步,老年人只能按部就班。过去风风火火的我,现在也强迫自己慢下来。我们母女俩的关系有点相敬如宾,互不埋怨。这种相处模式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也不知道她下次是否还愿意带我出来玩。 有一句话,当强势的家长在孩子面前小心翼翼时,说明她老了。
晚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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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24
放一曲田园交响曲给您听 林娜 出身清华世家,父亲是清华附中前身成志学校的创办人。他本人从西南联大毕业,并在美国密苏里大学研究生毕业。他是协助冀朝鼎创建和发展中国贸促会的元老之一,在中国贸促会任翻译工作期间,曾为周总理做过翻译。他与夫人的婚礼还是时任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主持的。可是接着,个人的命运随着中国国内动荡而发生了变化,他又如何坦然地应对随之而来的坎坷,最终成为人生的赢家呢?  快到小年了,手机里播放着《田园交响曲》,我想起了我的英语老师李增德。他让我第一次见到了唱机和黑胶唱片,第一次听到了田园交响曲。而他在去年过完小年后,走完了他人生之路,享年105岁。   个人的命运往往与国家的命运休戚相关。1961年春天,这个清华世家出身的高材生,被连根拔起,全家被迫离开了北京,被调到合肥的安徽财贸学院任教。后来安徽财贸学院从合肥迁往蚌埠,他全家也不得不随之迁往蚌埠。在那个没有空调,没有取暖器的日子里,不知道过惯了北京有暖气的李老师一家,是如何熬过蚌埠那一个个没有暖气的冬天。非常时期安徽财贸学院被撤销,1970年,李增德老师被调到蚌埠九中任英语老师。1977年恢复高考,李老师才迎来了他职业生涯中最后一段高光时刻,重回大学任教。他先任合肥工业大学教师,而后回到复校的安徽财贸学院任教,直至1988年退休。一家最终都在安徽蚌埠再也没有回到北京。   1979年,我考入了安徽财贸学院。从工厂走到大学的我,英语基础几乎等于零。1979年英语教材和辅助资料很少,李老师弄了本六十年代初的英语老课本给我,我开始了自学英语,天天自己看书做习题。老课本的习题没有答案,李老师每天批改我自学的英语作业。一年之后,我的英语水平大有长进,为我以后的考研奠定了基础。我的一个同班同学说,我们这些学生入学时英语水平很差,经李老师调教,大有长进。同学用了一句话来形容:入学方识ABC,毕业时节可留洋。李老师的手写体英语非常漂亮,可与印刷体媲美,给这个同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学毕业后考上名校研究生并公派出国留学,他说与李老师的教诲分不开的。   李老师有深厚的音乐修养,为了提高大家学英语的兴趣,他在英语课结束时教大家唱英语歌。我们这些学生过去从来没有接触过,大家兴趣盎然。《圣诞歌》《五百英里》等都是李老师教的。在李老师家,我第一次见到唱机和黑胶唱片。我听不懂他放的曲子,他让我想象一下田园风光。我后来才知道那是贝多芬F大调《第六交响曲》。他命运坎坷,我以为他会最喜欢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以此励志,不料他最喜欢的是田园交响曲。 在决定改专业考研时,我找到教商业经济的沈老师,希望得到他的辅导。沈老师只说考虑一下,不置可否地走了。第二天,沈老师主动答应了给我辅导。原来沈老师住在李老师的对门,他特地去问了李老师有关我的情况,李老师给予了美言,沈老师才答应的。商业经济不像英语数学吃功夫,考试方法很重要,商业经济这门课我花的时间最少,考的时候最轻松,一举成功。我这书呆子,连个水果都没有给两位老师买过。   多年以后我回母校,特地去看望他几次,后来他到广州儿子那儿养老,我跟他邮件联系。当时已经九十多岁耄耋老人的他,比我还时尚,我经常收到他有趣的PPT,他特别像黄永玉笔下的有趣的老头。我从没听过他抱怨,他给我的印象就是乐观豁达和高雅。我后悔过去没跟他多聊天,他的人生经历就是一本书。他在这样的大起大落中又如何保持这种豁达乐观精神的呢?   我曾在医院与医生聊起我的英语老师,高寿且睿智,是人生的赢家。医生说,看来人要是少受苦,就能长寿。我说,非也,不是少受苦,而是乐观豁达才能长寿。李老师说现在很多人讲养生,其实生活要有规律,心情保持愉悦,人跟人相处和沟通要开心,好学博闻乐观豁达才是他的养生之道。 他很早就自学电脑,头脑清晰,手机电脑不离身,用手机和电脑与外界保持联系。他的生活有两大爱好,一是看新闻,关注国家大事,二是爱好诗词,尤其是唐诗。他喜欢和同爱好的朋友交流,聊诗词和唐诗,著名的诗词都能流利地全文背诵。他在103岁时,还能全文背诵《醉翁亭记》。耄耋老人,手边词典地图不离手,有问题就查阅,有了手机和电脑,更方便学新知识。多年翻译生涯,李老师养成的习惯是看见新词语,必须知道外语翻译。每次国家召开大会,对外公布新闻,他就琢磨这个英语应该怎么翻译,尤其是新词语。他认为一个人一辈子活到老学到老,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正因为如此,百岁老人思维敏捷,与时俱进。 如今老师驾鹤西去,李老师:我用手机放一曲《田园交响曲》给您听,师恩难忘!
晚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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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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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婶面摊——现实中的深夜食堂 林娜 瑞安解放路老街改造终于告一个段落。从我家二楼窗户看出去,对面的大婶面摊又开张了。白墙砖瓦木棱门窗,新挂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曳,透出了喜兴。面摊里还是那个大婶,还只有两张桌子,吃的也只有炒面和炒粉,与前并无两样。但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面摊,可以说是现实中的深夜食堂。 电视剧中的深夜食堂,无论是中国的还是日本的,都有一个帅哥大厨,围着围裙,根据顾客的需求,有条不紊慢条斯理做出花样百出的精致小菜。而顾客也是各种各样白领或者小众艺术家等,带着自己的故事,在深夜食堂排遣。我家对面这家面摊,这个现实中的深夜食堂与电视剧截然不同。大婶面摊,一间没有招牌的小门脸,两张桌子,一个冰箱,门口一个大炉子。每天傍晚六点多钟准时开门,深夜十二点以后打烊。真正打烊的时间我不得而知,因为我没熬过十二点钟以后。厨师只有一个普通大婶,夏天穿着宽松的说不上裙子还是睡衣的休闲袍子。开门第一件事就是生炉子,然后把面条和米粉用开水焯过,并分成一团一团。准备好一些炒面炒粉的配料,就绪后就坐下来守株待兔,等顾客上门。 她与当地上年纪女人不同,并不用大嗓门嚷嚷,也不跟左邻右舍搭讪,静静地坐在那儿,有顾客上门,立刻起身。她白天是否另有工作呢,不然为啥白天不开门?这家没有任何标识和招牌的面摊,持之以恒,准时开门,这就是她的金字招牌吧?来的应该都是老顾客吧。即使在刮台风的深夜,我刚在猜测她会不会来,对面就已经传来生炉子的声音。 我倚在二楼窗户,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婶操作。顾客不多,从无顾客盈门的迹象。偶尔有顾客上门,就能听见对面铁勺碰铁锅的声音,那是在炒面或炒粉。先放油,然后肉丝,再放面或粉,起锅前应该按惯例放绿豆芽。 我刚回到老家瑞安时,家乡已经是个陌生的地方,父母已逝,有一种人生地不熟的感觉。政府已经把城市重心转移到安阳新区,解放路老街这边是一派衰落破旧的感觉。一到夜晚,更是像一条毫无生气的死街。居然有一个大婶,默默无闻地坚持着。无论什么天气,无论多晚,这个深夜食堂开着灯,给深夜觅食的人一个温暖的慰籍。我刚回老家,在那些不习惯和感觉寂寞的夜里,望着对面这个坚持的大婶,对我也是一个慰籍。 深夜劳作的她应该是寂寞的吧,有一段时间,她的店面放着念佛的音乐。因为是深夜,而且声音往上走,佛经音乐声严重影响了我的睡眠。我犹豫再三,有一天下去跟大婶说,夜里佛经音乐的声音能不能轻一点,她和颜悦色地答应了。没想到,当天晚上开始,就再也没有放音乐的声音。我实在是很内疚,她深夜唯一的陪伴居然让我给打断了。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佛祖保佑,让她的生意兴隆。 瑞安老街开始改造后,虹桥北路很多饭馆都关门了。解放路这边开始修路并改造老房子的外立面时,我担心地注视着对面大婶面摊,船小难敌顶头风呀。好在尽管生意冷落,面摊每天晚上照常开门。船小也好掉头,准备的食材应该随之减少了吧。 疫情控制住后,我从北京回来,欣喜地看见政府把瑞安好几条老街改造成古色古香,店铺都重新开门营业,老街焕发了青春。大婶的面摊生意应该好起来了吧。 我在对面大婶面摊铁勺碰铁锅的声音中,写下了这篇文字。愿现实中的深夜食堂给现实中的人提供衣食无忧的生活。
晚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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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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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妈的水果店 林娜 在北京,当有人知道我是浙江人时,总会有人说,浙江人很有钱吧?都做生意吧?是的,浙江相对富裕,但是浙江人踏踏实实白手起家的过程,却并非人人皆知。浙江人,也并非人人都做大生意。在我的身边,就有一个朴实的女人,靠勤劳的双手支撑起一个家,还培养出一个名校博士。 现代人的生活离不开快递,回到瑞安生活,楼下水果店成为我的快递代收点,更令我诧异的是,这个水果店真正的老板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而且这个老板娘是个博士妈,她的儿子是复旦大学毕业的医学博士。 瑞安的快递员从不上楼,总是给发个信息:你的快递放在九号水果店。我下楼一看,水果店门口的快递堆积如山,很多人甚至把收货地址干脆写成了九号水果店。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注意到了这个小巧玲珑的女人。她态度很好,每天对于来自四面八方的快递件不厌其烦,对各个快递公司的快递员来者不拒。这既占据地方又耗人精力。对面有个小卖部是每件收一元,所以大家的快递都扔在她家门口。我对她说过几次,要不每件快递收一元钱吧,她笑笑,照样免费。她很早去进货,经常拉回来的板车上的水果比她本人高出几倍。然后她一箱箱地卸货。这样一个小个子的女人身上到底蕴藏着多大的力量! 听一个邻居同学说,老板娘从文成嫁到瑞安,开了个小小水果店。过去居住条件差,小小的半间房甚至还堆满了水果。丈夫身体不好,所以水果店全靠这个女人支撑着。她态度好,又乐于助人帮忙收快递,邻居们买水果也愿意帮衬她。现在水果店品种齐全,只是受到网购的影响。很多快递件明显是一箱箱水果,她也毫无怨言,照样勤勤恳恳操劳着。 前年有一天,水果店史无前例地关了两天。我有些不放心,这个勤勉的女人该不会有什么事吧?第三天水果店一开门我就跑过去问。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她的儿子是复旦医学院的博士,暑假带着女朋友回来探亲。隔壁邻居也都自豪的仿佛自个家的博士回来了一样,跟我夸起水果店老板娘的博士儿子。说他从小自觉,从不用人盯着,即使家里学习环境不尽人意,学习仍然名列前茅。高中就被温一中直接录取,然后一路扶摇直上,本科被保送到上海复旦大学,然后硕士博士一直被保送。等我回到瑞安认识这个水果店老板娘的时候,她已经是复旦博士妈了。邻居们亲切地称这个免费为周围邻居收快递的水果店为博士妈的水果店。老板和老板娘两口子都非常自豪地告诉我,孩子上学从来没有让他们花过多余的钱,从来没有上过什么辅导班。我夸他家孩子聪明又懂事,躺在躺椅上偶尔帮着看店的老板跟我说,孩子都是聪明的,只是聪明的地方不一样,有些聪明在玩,有些词聪明在吃,有些聪明在学习。 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水果店,这么一个在网购大潮中艰难生存下来的水果店,责任和辛苦加以时间,这个瘦小的女人,不仅撑起了整个家,还培养出一个名校的博士。同时兼做好事,免费为四周邻居代收快递。认识博士妈水果店之后,我也减少了网购水果,尽量多到楼下博士妈的水果店去购买。疫情期间,我困在瑞安不能回北京。下楼买西瓜,问了一下水果店的博士妈,暑假孩子有没有回来。博士妈说,孩子已经博士毕业了,太忙了还没有回来。是呀,疫情大敌当前,医学博士无暇顾及小家。我又问了问她家里的情况,这个水果店铺面是租的,原来居住在西门的旧房子已经拆迁,还没有搬新房,暂时租了一个房子居住。听到这里,打心里为他们家高兴。我看见老板娘那笑逐颜开的脸,说到儿子博士毕业,又有了新房,我连说恭喜恭喜!老天有眼好人有好报。 由于电商网购的竞争,以及旁边小超市和其他水果店的竞争日益激烈,博士妈也不得不装修水果店,给她的水果店改头换面,以吸引更多的年轻人。装修完毕,我抬头看见上面横幅上的“香菊水果店”五个大字,感觉有些陌生,便问:香菊是谁?是我呀!博士妈自豪地说。她在这里开了一辈子水果店,我们都不知道她叫什么。终于她自豪地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中国的老一辈女人,有多少人的名字仅仅是身份证上的一个符号。平时,是没有自我的。 在浙江,象博士妈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正是这些最底层最朴实勤劳的人奠定了我们社会发展的基础,我们什么时候也不能忘记他们的贡献。
晚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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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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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狗吞月亮 林娜 今年的秋天,秋老虎一直赖着迟迟不肯离开。杭州满觉陇的桂花也因高温而姗姗来迟。可是,纵是高温,一早一晚的风拂面,还是感到了一丝秋意。中秋节终归是到来了。 我的家乡瑞安,人们不会文绉绉地说中秋节,而是直白地说八月十五。八月十五,气候宜人,又是丰收的季节。过去在瑞安农村,有尝新一说。对农人来说,熬过了三四月青黄不接的日子,忙过了夏日抢收抢种,得以喘一口气,休养生息。满仓金灿灿稻谷,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我记得过去每年三四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乡下亲戚就会把我奶奶送到我家,八月十五过后再接回去。后来才明白,过去只靠农业看天吃饭的农人,过了八月十五,仓廪足了,日子才好过些。我家的乡下亲戚,往往会拖几天办尝新的仪式,趁着八月十五进城看我奶奶,接她回乡下,也送些新米做的饼给我们城里人尝新。 中国人对节日的执着,体现在吃上。伴随着每一个节日的便是美食。在经济困难的时代,很多人家都是捉襟见肘。而八月十五,简简单单的食材便可整出人人爱吃的美食。我印象中,瑞安八月十五有几样是必不可少的,一是炒粉干,二是炒芋头,再加一只老鸭。靠海的瑞安,八月十五前后,鱼虾并不昂贵,加上各种水果大量上市。置办八月十五节宴,价廉物美,丰俭由人,家庭主妇并不会“难为无米之炊”。 对于月饼,我记忆最深的是瑞安独有的空心月,非常大个,其实是空心的。摆出来很好看。不知道空心月的来历,是不是过去经济困难,为了好看,跟纸篷包一样,做些又大又好看的空心月摆盘,然后慢慢沿袭下来成为传统。 儿时,在八月十五晚上,摆在“道坦”(院子)沐浴在清辉下的桌子上琳琅满目,但是孩子们的心并不在吃上面。手里拿着月饼,跑出道坦大门,在后河街上走来走去。因为发现我走月亮也走,月亮是跟着我走的。儿时对这个发现不吝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等到稍稍年长一些,让月亮跟着我走的兴致减弱了,却又有了新发现,因为居然见到了多年难逢的“天狗吞月亮”。一轮圆月的天空,突然一黑,月亮不见了,叫人不寒而栗。此时一阵阵锣声响起,有人大声喊:天狗吞月亮了!我们也跟着喊:天狗吞月亮了!原来敲锣是在赶天狗,我们的喊声是助威。过了一会儿,天狗果然被锣声和我们的喊声吓住了,张口吐出了月亮,而且是一点一点吐出来的。等我上学学了地理才知道那是月食。可是即使如此,我在远离家乡的北京,每逢月食之日,都会想起儿时家乡的天狗,耳边仿佛响起阵阵锣声,我好想大喊一声:天狗吞月亮了。 八月十五节,不像清明、七月半中元节的清冷,这是一个热热闹闹团圆的日子。除了阴历年,最受重视的阖家团圆的日子不外乎八月十五了。除非儿女在外地太远,稍稍近一点的孩子都会回家团聚。我父母不在了,我跟妹妹说今年八月十五我们出去玩吧。妹妹说:不出门了,儿子儿媳都回来。你也来我家过节吧,无非是粉干芋头老鸭老三样。在上海的发小也说她要在上海和家人一起过。我孩子读大学时,每逢中国的传统节日,我都会提醒她。她的同学说,你妈妈这么迷信。孩子说:“这不是迷信,这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要世世代代传承下去,以后我有孩子,也会这样过节。” 八月十五,丰收的季节,宜人的气候,阖家团圆的日子,多么美好的节日。若再有月食,我必定以愉悦的心情大喊一声:天狗吞月亮了! (照片是我大妹妹。我北上读书并留在北京工作后一直由她照顾父母。当然工作也是在母亲退休后顶替的。她这辈子吃了不少苦,好在家庭幸福儿子事业有成。)
晚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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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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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般的温暖 林娜 ​ 小学同学给我发来一张老照片,摄于1975年,是我们在原瑞安城关一小(现玉海中心小学)毕业六年后回到学校合照。从入学到毕业六年,而后又一个六年的轮回,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我们小学同学回到母校第一次聚会。 ​ 坐在我们中间的只有一个老师,是我们小学一二年级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在小学毕业并且又过了六年后的第一次聚会,请的老师居然是小学一二年级的老师。这说明这个老师在我们的心目中占据了多么重要的地位。她是瑞安城关一小的林美娥老师。我和男同学聊起来,他说林老师就像母亲般的慈祥。这种说法与我心中的印象如出一辙。 ​我们入学时,与其他班级年轻漂亮的女教师不同,林老师岁数比较大。朴素的短发朴素黑白灰的衣服。我记得她的好,却不是对我,而是对班上一个同学。都说看一个人的品德不是看他对你怎么样,而是看他对别人怎么样,一叶知秋。林老师把很多精力和关注点放在了一个特殊的同学身上。这个同学叫新新,入学晚,比我们大好几岁,身体又高又胖,但是智力发育有些迟钝,说话也不利索。这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她会无缘无故地晕倒,然后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当时瑞安说这是“抖起疯”,其实在医学上叫癫痫,可是那时候大家都不怎么知道这种病。每次她一晕倒,林老师就飞奔而来,瘦小的身躯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新新同学抱到没人的教室,给她擦干净嘴边的白沫,给她喂下温开水,也不用送医院,恢复过来就好了。回家歇几天再过来上课,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林老师也只字不提。因为好几次我帮忙托着新新的脚,所以每次看着林老师照顾她,觉得只有母亲才不嫌弃孩子。后来到了三年级,换了年轻的新老师,新新一晕倒,新老师吓得不知所措,幸好林老师及时赶到。新新身患癫痫是不幸,但是遇到林老师是幸运的。 ​ 小学林老师那母亲般的温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以后的工作生涯里,我也曾兼职当老师十年之久。我主要教自考生的会计课程。自考生来源复杂,成绩良莠不分,宽进严出,需要极高的自律才能最后拿到证书。越是好学生,我敲打得越多,要求越严格,同时对其未来发展也会给予一些建议。我对不同情况的学生会有不同的建议,与其说我给予他们生活上的关心不如说我更愿意在事业和学业上用我的知识和阅历给予指导。有一个来自于山东农村的学生,非常刻苦。最后这个男生通过自考专科本科,两次考研最后考上了研究生。他在一个教师节给我的短信是:“您给了我母亲般的温暖。”我觉得那是众多问候短信中最令人高兴的一条,是对我的工作最好的表扬。 有一首歌叫“长大后我就成了你”,这就叫传承。
晚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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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2024-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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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为人师-我的十八虚岁 林娜 教师节要到了,我想起了我的十八虚岁的初为人师。 岁月尘封了记忆的盒子,若哪天不小心碰倒了盒子,所有以为早已忘怀了的东西,撒了出来,清清楚楚在眼前,消失的只是时间而已。犹如微波不兴的漪涟,不经意间在心河中荡漾开来,一圈又一圈,浅浅的波纹,仿佛刻在心里似的。我和朱同学初为人师的那段岁月,至今仍留在我们的记忆中。 我的同窗好友小朱初中毕业就去礁石小学当代课老师,那年她虚岁十六。学校在小山坡上,她住在老乡家。老师们在学校厨房轮流用柴火做饭,每人拿出自己的米合在一起。饭熟后,用铲子划成均匀几份,各取一份。每周回城拿一次菜。为了写出漂亮的板书,小朱老师拼命练字。在那昏暗的教室里,小朱老师面对大大小小,年龄参差不齐的多年级的学生。复式班里的高年级学生辍学又复学,年龄比小朱老师还大。小朱老师先教二年级学生二十分钟算术,然后让他们做练习。再让背对黑板写字的五年级学生转过来学语文。办事认真的小朱老师,为了让乡村学生也能参加朗诵表演,不仅让我这个高中生去了几趟乡下辅导,还把班里最好的学生带到城里我家几次。看见在人前哆哆嗦嗦的乡村孩子,我真是害怕他们在表演时能否开的了口。我建议小朱老师每天上课前,让朗诵的学生先在全班面前表演,练胆子,坚持到表演那天。效果不错,最后还得了奖,我这个业余见习老师也是满心欢喜。 两年后,我高中毕业,到飞云江南岸叫屿头的乡村学校当代课老师,那年我虚岁十八岁。从飞云渡坐轮渡过江,再走一个多小时才到学校。学校办在一个大的祠堂里。课间活动时,我常常忘了自己的教师身份,跑去与五年级学生一起跳绳,被校长叫了回来。校长经常偷偷躲在教室外,从窗外监督我这个小大人上课。很快校长监督岗就撤销了,校长很放心我这个小老师。放学后,我不让学生回家,学习好的同学帮差的同学,一个盯一个。我让野性难驯的学生当副班长,替我管调皮学生。在那知识最不值钱的岁月里,我那些学生真给我争气。学期末,我的学生成绩不错,而且没有一个留级。 全区学校汇演,我们学校也出节目。文艺生活匮乏的年代,要找个排练的节目谈何容易。我从城里找到一本教跳舞蹈的小册子,我这个不会跳舞的人先一点一点看懂怎样走台步,“翻译”给学校唯一的音乐老师,她再教给学生。当校长为了排练,宣布周末不许回城时,我立刻从教师变成了孩子,当着很多的人面就哭了。其他老师都是当地知青,能在当地解决菜的问题,周末不能回家,我下周的菜就没有着落。可是眼泪最不值钱,没有人来安慰,因为我是老师。 为了让这些乡村孩子上台表演,真是难为了我们。舞蹈结尾,一个漂漂亮亮、脑后拖着一条大辨子的女学生,挥手向观众告别时,全场掌声响起。可就这挥挥手的简单动作,这个女学生竟然就学不会。一挥手,走路就一瘸一拐,我们先教她正常走路,再教挥手的动作。要不是觉得那条大辫子在舞蹈结尾一定妙不可言,真不想保留这个动作。并非学生苯,那个年代,乡村那么闭塞,孩子们哪里见过什么世面。我们学校拿出的两个节目最终都获奖,对于乡村学校能在区汇演得奖是莫大的荣誉。 学期结束我要回城时,不想告诉学生具体走的时间,也不想让学生知道我不会再来。放假了,平时归心似箭的我依依不舍,特地晚走一天。星期天的上午开始,班里的男学生轮流在校门口等着,尤其是那个野性难驯的副班长和那个调皮捣蛋留级到我班的学生几乎一整天都在校门口。下午当我拿着行李出来时,一大班孩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坚持送我。路上,还有一些在地里干活的学生也加入进来。几乎全班都到了。我们这大队人马走了一个半小时,眼看天要黑了,我在飞云江轮渡上,挥手叫孩子们回家。我大声叫着孩子们路上小心车,叫副班长带同学沿着公路边走。在轮渡里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我泪流满面,那边也是哭声一片。此时,我觉得我是老师,我是大人。轮渡起航,他们的身影渐渐变小。从此,我没有再见到他们。但他们几十年前的音容笑貌,聪明的、笨拙的,乖巧的、调皮的,仍然留在我的记忆中,都是那么可爱。 以后的岁月,我直接和间接不知教过多少学生,但是我从十八虚岁初为人师所建立的责任感,将伴随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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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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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犹如平阳黄汤般隽永 林娜 如今县际之间的交通很方便,我从瑞安坐十分钟高铁到平阳参加朋友聚会。席间,我说,回到老家,总听到说平阳很著名的茶叫平阳黄汤,我没喝过,以致有人说我“温州人做糟了”。于是,立刻马上,平阳朋友叫人送来了平阳黄汤。 找个玻璃杯泡上,鲜嫩的绿芽在白色透明的玻璃杯里上下漂浮,先是漂浮在上面,然后慢慢地一芽一芽地落下来,即使落到杯底,还是那样倔强地立在那儿。那样的青翠,慢慢的透出了一丝黄色。这多么像我们的青春! 我和这几个平阳的朋友,叫朋友、叫学友都不能准确地描绘我们的关系,其实我们是一群负笈北上曾经在北京读书的温州同乡。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们几个在北京读书的温州同乡,有清华的、北大的、人大的,北体院的,因为都在海淀区,相隔不远,于是我们经常串校,晚饭后还骑车去北大清华圆明园溜一圈。那时我还不会骑车,去清华时,必得有一个人在清华门口等我,我只能坐“二八大杠二等座”。他们的带领下,我在北大食堂、清华的学生之家大快朵颐,清华草地上留下了我毛毛虫一样的“倩影”。北大的“凶狠”在于停课复习考试的十天,居然会连放十天电影。 有一年暑假,我们几个人回到温州,约了去仙岩玩。那时没有照相机,一个农民模样的人挎了一个照相机出来照相赚钱,我们也就仅仅照了一张。我跟照相的人打趣说,到你家吃饭行吗?他回答的很干脆:行呀!我说那你不是亏了,他说,照相是生意,到我家吃饭是交朋友。当时我感叹温州人真有做生意的头脑,有情有义。当然我们也没去他家吃饭。但是路过一个农人家门口,我很渴,于是就问农人,能给杯茶喝吗?那人问,你们是喝了就走呢,还是坐一会儿。我问为什么,他说要是坐一会儿,我给泡杯好茶,你们必得喝完三杯,不然好茶叶可惜了。本来想马上走的,听了这一句,我立刻来了兴趣,我们都坐了下来。山水泡了农人自家的茶,慢慢地品。最后还不收我们的钱,说不是卖茶的。这杯茶的滋味留下的情谊,以及我们北京温州同学的情谊留在了我心里。遗憾的是那天北京温州同学缺了一人。 毕业以后,大家各自东西。没有电话、没有手机,靠写信维系的关系,随着工作的变动就断开了。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后,有一天,我在北京家里偶然翻出了老照片,看到了我们在仙岩的合照。我在想,他们都在那儿呢?无从找起了。当天晚上,北京家里的固定电话响起,有一个声音犹犹豫豫地问:是林娜家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来的全不费工夫。就是我们中的一员,他曾经回到浙大读研,后来又去了德国,在中国驻德国银行工作。通过他,我们又联系上一个在深圳的。有一个我知道在平阳,还有一个还曾经在我的家乡瑞安工作过,可惜那几年我工作忙,家庭琐事也多,京温交通不便,很少回去。直到这次回来,德国的朋友回来,才把我们全联系上,才有了这次的平阳一聚。遗憾的是,这次人又没有到齐,曾经在北京读书的同乡还是少了一人,遍插茱萸少一人。 我们分布在全国各地,还有一个在德国,但是无论我们走到哪里,户口和工作怎么变,我们的身份证号码都是110108,那是北京海淀区的号码。 我端着透明的玻璃杯,看着茶叶水慢慢变黄。我们分别时是少年少女,再见却已两鬓斑白。人生犹如平阳黄汤,有着绿茶的嫩和清香,又有着红茶的养,友情和青春如平阳黄汤茶叶般隽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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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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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途话务员小姨 林娜 回老家瑞安,前去探望已是耄耋老人的小姨,看见她正在整理老照片,蓦然发现一张她年轻时的工作照:坐在机器前,头戴耳机手里拿着插线。当时的小姨真美呀!望着老照片,我的耳边响起了声声呼唤“小姨,小姨”,那不是我在叫小姨,而是几十年前我的同学我的朋友我的工友在电话那头呼唤在邮电局工作的长途话务员小姨。 回首往事,个人命运与国家经济发展息息相关。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中国处于改革开放初期,温州人敢为人先,从小生意起步,向全国拓展。此时中国的通讯事业还非常落后,不仅没有家庭电话,单位电话也不普及。瑞安还是个小县城,没有公用电话,个人打长途要到邮电局排队。单位打长途也必须通过邮电局的长途台转接。而我小姨就是长途台的话务员。 小姨学校毕业以后,先是被分配到高楼和营前当话务员。后来结婚生子调回瑞安县城,和我家一起住在外公家的大门台里。大门台宽敞,同学和朋友都喜欢来玩,所以人人皆知我有个在长途台当话务员的小姨。改革开放后,瑞安到外地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或有家人去了外地,都需要打长途。于是打长途找小姨就成为我同学和朋友心照不宣的途径。小姨上班时,无端多出很多叫她小姨的人,邮电局同事都知道是找谁。排队等候打长途的人经常会说:“小姨,我要挂某某省某某电话。”那个也说:“小姨,我要某某电话。” 此时,我并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因为我正在读大学。而我母亲从来没有给我打过一次长途电话。我与家里的联系都是靠八分钱的邮票写信。有一次我同学出差,火车经过我学校所在地,有几分钟短暂的停留,我母亲托他带家乡食物给我。课间,当听说我有一封电报,所有人都呆住了。而我颤抖的手怎么也撕不开电报。那时唯有急事才会打电报。撕开电报,看清楚是去火车站拿东西,才放下心来。那时进火车站必须拿电报才能买站台票。母亲想得很周到,唯独没想到我受的惊吓。 作为长途话务员,需要耳聪、眼疾、手快、嘴灵,而我小姨就具备了优秀话务员的特质,无论工作中还是退休后都受到大家的尊重。小姨退休后,她儿子也进了邮电局,从事高空作业。到了一定的年龄从事居民家电话安装工作。此时长途电话再也不用通过长途台,在家里也可以直接拨区号打长途。我和老家的联系方便了,然而由于父母年事已高,我并没有很多机会利用电话。曾经是长途话务员的小姨现在也通过手机给我打长途了。 长途台话务员这一职业也已经退出历史舞台。话务员一般都有职业病,有咽炎、耳朵背、习惯性大声说话。我们不应该忘记像我小姨一样成千上万的普通话务员的贡献。 照片为作者工作中的小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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